“此事还是太过冒险,还需从长计议。”一贯寡言少语的沐青忽然开口。
在京城暴露身份,无异于引颈待戮,等死。虽说十六年前魏太傅极力主张查清靳晚风叛国一事,但是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十六年,人心易变,谁都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如当初一样坚持己见。
若是已经改了初心,亦或者放弃了心中的执念,真的打算出家了,他也不便打扰他老人家。
总之,没有见到他的面之前,没有探出他的真心之前,云琛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怀安侯之孙的身份的。
不过,他倒是有另外一层身份可以用,就是可能会适得其反。
当年丞相赵中素被罢官离京的时候,二人对于靳晚风的事情大吵了一架。
二人本是同一阵营想扫除迷雾,不忍良将蒙冤的忠贞之臣,却因讨论是依旧不惜性命死谏,还是迂回转圜,等待时机再翻旧案大吵了一架。
魏征主张不惜性命死谏,赵中素却说,如今朝中局势动荡,敌在暗我在明,得等待时机。魏征以为,他这是贪生怕死退缩了,赵中素说他是牛脾气死脑筋,二人就这样不欢而散,据说,魏太傅当时宁可死在狱里也不愿接受赵中素几个朝中旧友的帮助。
二人就如绝交了一般,赵中素离开京城的时候都没有去探望还在刑狱里的魏征,似是不想管他死活了。
云琛对这件事情一清二楚,倒也不是查出来的,而是当事人,一字一句说给他听的。将此事当成故事说给他听之人,正是前任丞相赵中素,亦是他的师父。
他不能以怀安侯的嫡孙的身份去见魏太傅,却可以用赵中素徒弟的身份去见,就是不知道是会被扫地出门,还是会被以礼相待。
正好,明日得空,那便明天去见见。
吩咐完事情以后,他便招呼眼前的两个人都退下了,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了一会神。
林倾珞知道靳兰汐这几日精神一直不太好,于是靳兰汐第二日提出要去寒露寺去拜佛静心的时候她是打算一道陪同的,正好,魏老先生她已经许久没有探望了。魏老先生曾有恩于她们,这她娘从小就和她说过,对这位先生,她也视如自己的长辈,自然是亲近的。
只是这一次,靳兰汐却拒绝了她的陪同。
“娘去烧柱香便回来,不会耽误太久的,你不必跟着,在家好好歇着。”
这两日母女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是林倾珞望着那双眼睛,还是觉得,母亲心里藏了事情,而且是不打算与她说,选择去和魏老先生倾诉。
林倾珞既然心已明了,自然不会再跟去。
靳兰汐的马车悠悠荡荡来到了寒露寺的门口,去大殿上了几炷香以后,便移步去了寺庙的后院。
魏征在寺中的法号净微,他年迈了,家中无妻儿,一次下山收养了一个被遗弃的男童,一并带入了寺中,取名灵乐。
大清早的,四岁的小灵乐陪着师父蹲在小溪的草坪之上,近几日春雨细细,魏征将自己的遮雨的斗笠戴在了灵乐脑袋上,不合适的斗笠令小和尚低头吃东西的时候极为不方便。
小灵乐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馒头,坐在魏征身边,吃一口馒头就扶一下头顶的斗笠,乖巧极了。
靳兰汐走近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不由得出声轻唤了一声:“灵乐。”
听到叫声的小灵乐急忙扶了一下自己的斗笠,抬起一双乌亮亮的眼睛,一见到靳兰汐,急忙撑着草地站了起来,一边跑一边笑着唤着:“兰姨。”
魏太傅也看见了来人,慢悠悠地搁下手里的鱼竿,就朝着靳兰汐缓步走去。
靳兰汐不常来寺里,有时候会派人给他送一些好用的东西,但也是假借别人之手,亲自不会出面,毕竟她身份特殊,尽管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六年,但保不齐还是会被人认出来,无论如何,还是不要让世人知道他们二人有来往比较好。她今日冒险亲自前来,想必是有事同他商议。
年过花甲的老太傅眼睛额头都是细纹,瞳孔的颜色也透着白,当真是上了年纪了,不过这几年都还好,靳兰汐最初认识他的那几年,他才是瞬间老了呢。
“进屋吧。”他说了一句,就先一步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小灵乐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他知道,兰姨来了,那一定会有好吃的。小鬼头机灵得很,一口一个兰姨叫得亲切。靳兰汐吩咐孙嬷嬷将带过来的点心给出去,魏太傅叫他自己出去玩之后,二人才进屋面对面谈事。
只是还不等靳兰汐开口,魏太傅似乎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直言开口:“可是为了倾珞之事来的?”
靳兰汐讶然:“先生知道了?”又忙追问,“先生可有法子破解此事?”
魏太傅倒了两杯茶,一杯茶推到了靳兰汐的面前,又端起自己面前这杯轻抿一口,道:“不想嫁过去,自然有的是办法,不过无一不是以牺牲倾珞的名誉为代价,得不偿失。”
这话一说完,靳兰汐低下了头,眉头紧锁。
魏太傅又道:“孙芝荷不顾荣文璋的死活,着急给自己的儿子娶妻,无非是以为荣文璋将要死了,免得撞上他的死期,还要等上三年。此子虽能承袭爵位,但怕是坐不久,之前就说身体不好,如今腿伤着了,不良于行,定会心上郁结,怕是难以长寿。一个不能出门的王爷,王府面上无光,孙芝荷她不甘于此。这个儿子既然已经废了,孙芝荷自然是要给自己另谋出路,所以,得有个世子妃,给他们晟王府开枝散叶,她才能坐稳王妃之位,余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