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经羲静默地看着青葛,看着她笑起来的眉眼。
她明明在笑,骨子里却有一种别样的冷漠,好像这个世上没什么事会被她看在眼中。
他不得不承认,看着这样的她,他竟生了不忍心,不想让这样的她踏入宁王府。
嫁给别的男人,成为别人的妻,哪怕是一个仿造的赝品,他也生了不舍。
可他并不能做什么,只能说说嫁妆,之后准备告辞。
青葛:“那就不送了。”
莫经羲便起身,不过起身间,却是一个不经意的俯首。
青葛神情微顿,之后便听到耳边沉沉的声音:“宁王性情诡异,黄教狼子野心,自己万事小心。”
说完,人已离去。
第二日却下起雨来,细雨霏霏中,怀禹山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烟雾,于是这一路的送亲便添了几分奔波。
青葛察觉到,三位暗卫就隐在自己所乘坐的马车之后。
也许别人并不能察觉,不过曾经和他们气息相通的青葛自然明白,他们处于紧绷之中,仿佛已经拉满的弓,随
时会射出离弦的箭。
她微合着眼睛,略靠在那软绸引枕上,心里却快速盘算着。
禹宁地处偏僻,往西便是西渊,西渊多民族混居,各方势力割据,一直处于乱战之中。
这些年朝廷自然想收服西渊,但一直不曾如愿。
十年前,年仅十三岁的宁王被封在禹宁,其实是为大晟镇守西大门。
在她离开宁王府之前,宁王和夏侯家联姻之事还未曾被提起,如今朝廷突然下令联姻,显然是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不得不尽快联姻。
可能的原因有二,一是内乱,黄教猖狂作乱,二是外患,西渊野心勃勃,有所图谋。
宁王那人,骄傲高冷,目无下尘,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和人联姻。
那必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了。
青葛这么想着,陡然记起来,这夏侯见雪的母亲似乎出自西渊,是一位西渊小部落的公主。
所以天子要宁王迎娶夏侯见雪,又通过夏侯见雪母族的势力来拉拢西渊部落,由此来瓦解西渊势力,让他们四分五裂,再无暇在边境作乱?
青葛想着这些,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不过其实已经暗自运气。
这几日她都会在睡前或者无人时,休养生息,运功疗伤,调养自己的身体。
不过可惜,她只享受了那么几日的温汤,到底是效力不济,她还是得想法弄些上等温补药材来助力自己祛除寒毒调养身体。
昔日那顶头上司并不是好相与的,自己如今要和他同床共枕,还得设法瞒过他,还得设法从他那里掏一些好药材,想想就难。
正这么想着,突而间,就听耳边传来一阵迅疾风声,那是铁器滑过长空时的尖锐声音。
青葛瞬间紧绷,下意识几乎让她拔地而起。
不过在一个呼吸间,她将手轻轻按在了一旁的软枕上。
她现在是夏侯家小娘子,而不是暗卫三十七号青葛。
杀人放火,看家护院,那是别人的事,和她没关系!
所以青葛平生第一次,克服了自己的本能,对外面的危险视而不见。
那道尖锐的铁器自马车上方险险擦过,砰的一声打碎了马车上面的木围,于是便有木屑自上方簌簌落下,有一些恰落在青葛身边。
而这个时候,三位暗卫已经腾空而起,众侍卫也已经迅速摆开阵型将这马车团团护住,疾风之中,是齐刷刷的铿锵拔剑声。
青葛身边的丫鬟已经慌了,唯独罗嬷嬷,只淡定地看了眼青葛。
她看到青葛按在那引枕上的手。
她扯唇,眸间泛起一抹了然。
到底是外面找来的赝品,是没见过世面的,这时候估计已经怕极了。
莫经羲对她的诸般调养,也只是调养一个皮相罢了。
这时候,青葛正留心听着外面动静,可以听出,此次偷袭者众多,有十七位,都是西渊顶尖的杀手,这些人显然是筹谋已久,要在这里发起攻击,他们凭借着天时地利,来势汹汹。
此时双方恶斗正酣,时不时有闷闷的惨哭声,血溅肢飞间,尸横体跃,马车外转眼已经犹如修罗地狱一般。
青葛握了握拳。
她必须克制。
克制手掌心发痒的感觉。
就在这时,远处便传来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自远至近,迅疾而来,转眼间已经在眼前。
罗嬷嬷低声道:“有人来了!估计是宁王府的人来救我们了!”
任凭青葛再是淡定,也忍不住撩起垂帷看过去,却见远处官道上,细雨霏霏,烟尘四起,有十几匹马正踏着烟尘而来。
马上之人都是身背长箭,手握弯弓,策马迅疾。
为首的那一匹却是通体雪白的骏马,那马上之人锦披银鞍,红袍飞扬间,俊美洒脱,英气逼人,却又有势不可挡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