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儿,你有客人?”九方策淡淡扫了他们二人一眼,很快走上前来,自然而然地将水无尘揽入怀中,夫妻二人将头亲密偎在一块儿,一心一意地瞧着爱妻,柔声道:“我是不是打扰你叙旧了?”
水无尘轻轻一笑,将手放在丈夫的腕上:“不错,是有些打扰,好在我的朋友都很大度,绝不会跟你随便计较的。”
他们夫妻成婚至今应也有几十年了,行动之间倒仍如新婚夫妇一般,其模样亲昵热烈,纵然没做什么事,仍叫人看得面红耳赤,心跳不止。
任逸绝略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向千雪浪身旁挪了挪,又想道:“难怪无尘姑娘任人叫她的名儿,不担心丈夫吃醋。想来这海潮儿三字,若非是小名,想来也是专属的爱称,就如我对玉人……”
他忽地呼吸一止,脑子顿时空白,千雪浪险些以为身后站了具活尸,不由得奇怪往后一瞧。
等任逸绝回过神来时,这对蜜里调油的夫妻已絮絮叨叨说了些实在无关紧要的闲话,看上去没人打算回到正事上。
千雪浪则与庭中的花树并没有什么两样,非但不知避让,甚至还坐在一边的栏杆上,冷冷地瞧着人家夫妻俩,仿佛这两位主人家占了他的地,浪费他的时间一般。
无尘姑娘那句“全天下的主人”当真是没形容错。
任逸绝瞧他大感不耐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正要开口打破僵局,前厅里忽探出一人的脑袋来,小心翼翼道:“定……定涛君……你的要事忙完了么?”
还是一张熟面孔——九方子鸣。
任逸绝看见了他,九方子鸣当然也看到了二人,模样错愕之余又带愤恨,不由得惊怒道:“你们二人怎么在这儿!”
九方策听出端倪,不动声色:“你们认识?”
“路上碰巧结伴而行。”任逸绝端方一笑,仪态雍容,尽显大家风范,“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
水无尘细细打量他们二人一眼,顿时向任逸绝瞧了一眼,莞尔道:“任小友,你知书达理,怎么也欺负人家小娃娃?”
夫妻二人一体,既水无尘说过了,九方策也就不便再提,干脆沉默等待解释。
九方子鸣反应倒也不慢,立刻道:“没什么。”身子顿时往回缩。
他这般心虚模样,是人就瞧得出来有问题,九方策本有护短之意,此刻看出不对,微微眯起眼来:“没什么是什么?”
九方策与水无尘说话时,腔调格外缠绵多情,正如千雪浪所言一般格外黏人;可到说正事时,倒显出几分丝缎般的柔滑,嗓音虽也细腻,但已有几分威严的冷意。
任逸绝瞧着九方子鸣惶恐无措的模样,一点恶劣的天性突兀从心底冒出来,搔动着理智,于是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只是小事罢了,这些孩子说玉人识人不清,我一时不快,就教训了他们一下。”
九方策慢慢重复了一句:“识人不清。”
九方子鸣干脆倒退回去了。
能惹人不快招致惩罚的识人不清,想必定是说了人家朋友的坏话,萍水相逢,陌路相识,这群孩子若非了解,又怎会信口胡说。
千雪浪现在正站在这里,识人不清里的这个“人”字,已不必多讲是谁了。
在场只怕没有人听不出来这句话的意思,水无尘倒没在意,只道:“这群孩子既来找你,想来是九方家有事请你,你去忙吧。”
“他们不该来找我。”九方策温柔地低头碰着她的额头,叹息道,“来寻我,才是真正的识人不清。”
水无尘无奈:“识人不清这四字你也要占吗?多大的人了。”
她抬起手来捧着九方策的脸:“告诉你件好事,雪大哥找到当年那件血案的线索了,说不准很快就能真相大白。这样吧,我在前厅好好地招待雪大哥跟任小友,你到书房去忙完九方家的事再过来,我等你,好吗?”
九方策叫她哄了两句,这才罢休,引众弟子去书房之中议事,待前厅没什么动静了,水无尘方带着二人进入前厅之中。
只见厅中几只花草模样未完全褪去的小精怪正蹦蹦跳跳地撤换水壶茶杯,更换过新茶具后,就摇摇摆摆地离开了。
他们夫妻二人并没童儿女婢侍奉,于是就点化了些精怪做做寻常扫洒工作。
千雪浪倒还好,任逸绝才一落座,就忍不住心中好奇:“无尘姑娘,九方家常来请教么?”
“雪大哥心若冰雪,任小友却是七窍玲珑。”水无尘正在饮茶,闻言微微一笑,“你是想问我何以闹得这般不愉快,还放他们这群弟子进来吧。”
任逸绝赧然道:“不错。”
“九方家认定我是杀人凶手,纵然不是,也是半魔。与我在一起,策郎清誉扫地,如此害了他一生,恨我也是人之常情,这片心意说到底是为了策郎好。”水无尘淡淡道,“魔祸之时,不知多少修士惨遭天魔毒手,难道仅我一人悲喜值得,他人就都不值得了吗?”
任逸绝心中不以为然,却知失礼,不便说出口来。
水无尘又道:“策郎为九方家所生所养,他为我叛出家门,心中难道不想念?难道不挂怀?九方家逼他在我与九方之间选一个,策郎已选了我,我还有什么不满意,难道也逼着他与九方老死不相往来吗?那又何必,我只盼他往后能与九方家重归于好,多些欢欣,少些遗憾。”
千雪浪不禁地望了她一眼,目光微动,任逸绝默默听了,也不再说什么。
情热如初
三人喝了会茶,千雪浪与水无尘虽是好友,但毕竟久别重逢,也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