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薛兰秋欣喜的声音响起:“是不是陛下想念我,派你来接的?”
真正踏进房间,即便是春天,竟觉得要冻成狗。
循声看去,床上坐着披头散发的女子。人比黄花瘦,只一双眼睛绽着几许光芒。
这真是先前顾盼神飞的薛兰秋吗?
赵慕青有一瞬间同情她,或者说,是因为曾感同身受过这里的日子没有那幺好过。
绿乔把药放在桌子上,胆颤心惊道:“不,不是皇上……是灵云姑姑听说小主最近身体欠安,让奴婢送这几服药来。”
薛兰秋笑不出来了。
赵慕青断定薛兰秋没有吃过这样的苦,这样的表情搞得她像看见过去的自己。
她这个人年纪越长,越想不得那些糟心事,想起来便头大。
谁知刚跨出门槛,迎面就结结实实撞到一个人身上,头没擡起,就听一道声音说:“你这是走路不用眼睛看的?”
一瞧眼前人,赵慕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退后福了一福。
风过长廊,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褚渊平静地看着她。
这时,一个影子飞快冲过来,扑进他怀里,“陛下真的来了,来看妾身了!”
褚渊低头,“是,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薛兰秋啜泣道:“为陛下妾身愿意受苦,只是,真的能帮到陛下幺?”
褚渊将她从怀里向外推了推道:“当然,朕相信,有人已经耐不住性子开始动作了,就这样等着吧。”
赵慕青站在一边,只觉得他的笑脸虚伪得紧。
旁观者清,她知道他不常去掬月宫,是出于对孙兰若的保护。
时至今日,虽然没有见过孙兰若,也从宫人们的八卦知道他对贵妃宠上了天,便是贵妃想要星星都可能摘下来。
说来也好笑,先周覆灭,一众老臣殉国的殉国,归降的归降,归降了的大多竟是当年骂她离经叛道的,变节后又开始骂孙兰若是迷惑君主的妖姬。
不晓得是不是拐着弯儿把曾经无处发泄,受过她的气撒到孙兰若身上。
而褚渊通通当做耳旁风。
她以为自己不要脸,没想到他更胜一筹。
花瓣被风吹起,飘摇着越过高墙,如纷繁心事,细细碎碎洒落一地。
两人一前一后出冷宫。
再走一段,前方已露出鎏金檐角,掩映在松柏间,曜曜生辉。
赵慕青却无心欣赏景致。
褚渊没说话,离开的步履很稳。
赵慕青看着他的背影,光线亮得晃眼。
似乎相安无事度过了四五天。
她捯饬完一堆药材,原准备趁与范仲出宫采购药材的机会,看能不能顺便去谢府一趟。
让谢府看在她娘的面子上,托人打听舅舅的消息。
亏得老丞相与她娘有些交情,她当年历经艰辛来金陵,老丞相见了她娘的亲笔信,马上就派人入宫通知了舅舅。
十年过去,也不知道老丞相还认不认得她。
赵慕青刚出医署的门槛,就见王显直直走来,她忽然有种飞来横祸的预感。
预感果然坐实,王显一板一眼道:“皇上宣医女慕青前去侍药。”
身为内廷总管,他看惯了欲擒故纵的把戏。
仗着与前朝八公主相似的容貌,先是众目睽睽之下假装与人争执,招致大将军注意,而后消息得以传到皇帝耳中,引起了皇帝的兴趣。
呵,好会演戏的女人!
赵慕青还在怀疑他是不是叫错了人,根本不晓得自己已经被人在心里编排得妥妥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