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番若顾将军不来,叛乱也平不了,容老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沈天鸿当年,是和陛下意见相左,但他,无过啊。”
“他无过?那就是说朕以前做错了,现在又错了?”
“老臣不敢,不敢。”
文宣皇帝撇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以前,从不说这样的话,怎么,看朕身子不好了,开始放肆了?”
“不敢不敢,陛下万岁!”
尚书令连忙摆手:“是臣老了,再也经不起腥风血雨了,去年老臣病了一场,是幼子千辛万苦寻来了一位神医,老臣连吃了数月的苦药,才康复啊。”
“你就不怕,是毒药?”
“陛下,医者父母心,若是不想救人,不来便是,何必千里迢迢?治不好,说不定反惹一身骚。”
“老狐貍。”
文宣皇帝指着他脸,笑道:“那治好了病,你如何答谢啊?若要你倾其所有,可愿意给?”
“当时啊,那位神医带了好些弟子到臣府上,比臣府中的家丁都多,若是想要什么,大可乘夜取之,何必等到日后再反复?”
“你有个好儿子,是你的福气,但朕的小儿子,太过感情用事,以前,他从不会逆朕的心意,但刚才为了一个元帅印,却大有长跪不起的架势,有些人,不得不除。”
“太子殿下也孝顺,且最听陛下的话,日后好起来,这道圣旨必会照办,可六殿下……”
尚书令顿了顿,又道:“六殿下重情义,定是会阻止,这兄弟间起嫌隙,朝局也难免动荡,若太子,没扛过去,日后六殿下继位,那这道圣旨……也是戳六殿下的心啊。”
“你……都听到了?”
尚书令笑着递上参茶:“啊?听到,什么?”
“老狐貍,别在朕跟前演戏,沈萧云……朕,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六殿下的性子,陛下最了解,但凡认定了就不会变,杀沈萧云容易,但六殿下,怕是一生都难顺遂了,陛下,忍心?”
“还说没听到?”
文宣皇帝拿回圣旨,掂量片刻,又问道:“从前你不帮沈天鸿说话,怎么现在却来帮沈萧云?”
“臣不是帮他,是替陛下不值,臣与陛下少年相识,明白陛下治国的苦心,扰外必先安内,待国库充盈,那几处外患,陛下还是会打的。”
尚书令微摇头道:“若非二皇子、三皇子作乱,眼下大周也不会是这般光景,臣是不想陛下一世英名,却因杀个臣子,背上卸磨杀驴的骂名,这不值啊。”
文宣皇帝捏着圣旨,沉默良久。
他不是听不出尚书令的奉承之言,但内心深处,他的确是想当个好皇帝,治理好大周。
可惜,一切都事与愿违……
有那么一瞬,文宣皇帝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这些年,是否真是猜忌太重?
但事到如今,他也有心无力了……
最终,缓缓将那道赐死沈萧云的圣旨,放到烛灯上,烧成了灰烬。
随即,又连写下三道新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