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陵川摇摇头,他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反问道:
“你觉得以卿禾的脾气,在此期间她会不折腾吗?”
夏里略一迟疑,正色道:“大姑娘让我做通草牡丹献与淑妃娘娘就是想讨她欢心,听闻娘娘很是高兴,想必她还会继续打这主意。”
陆陵川抬头仰望夜空,他轻叹口气,声音低沉道:
“进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我只担心,她出昏招对三皇子使手段,介时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
有陆知遥的前车之鉴在,陆陵川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夏里语气委婉道:
“大姑娘还是知晓分寸的,你压制的越厉害她反抗的就越激烈,这事顺其自然,让她自己想通反而更好。”
夏里总觉得,陆卿禾虽有野心却思想单纯,并非不知好歹的人。
陆陵川侧过头望向夏里,他眼神像深邃的湖水,认真而清澈,仿佛能透视人的内心。
夏里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髻,疑惑道:“怎么了,我发髻松散了?”
陆陵川错愕一瞬,旋即摇头轻笑道:“并没有,我只是有些诧异,你竟会如此替卿禾着想。”
夏里面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她温和道:
“我们同为女性,难免惺惺相惜,大姑娘的抵触与抗争我都看在眼里,只是大环境如此,置身其中无力改变,只要心是自由的,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能让自己过得好。”
陆陵川看向夏里目光灼灼,他抿了抿嘴唇,声音干涩道:“你大抵是有颗七窍玲珑心吧,不然怎会如此通透?”
夏里愣了一瞬,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她目光坦荡且真诚道:
“婢子不过是会苦中作乐罢了,人总得给自己找些活下去的理由与乐趣吧,男子可以建功立业,女子却只能困于内宅,这世道不公又能如何?”
夏里突然好怀念满世界旅行拍视频的日子,她最新录制的视频还没发布,银行卡里的余额还没用完,可惜这些遗憾再也没机会弥补了。
陆陵川只当她是因为不得自由而郁闷,轻声道:“将来若有机会,我必会帮你脱去奴籍。”
夏里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想,她感激一笑。
“婢子确实向往自由,但没打算依靠旁人,老太太心怀慈悲,只要婢子用心伺候,迟早能求个恩典脱了奴籍,倒也不必着急。”
陆陵川有些迟疑道:“若我没记错,年后你该十六了,就不怕误了花期?”
夏里噗嗤一笑,毫不在意的摇头道:“婢子还小呢,暂不考虑婚姻大事,等我想嫁了,或是碰上心仪的对象再考虑也不迟。”
陆陵川心里涌起一阵失落,面上却瞧不出分毫,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静默无言。
在灯笼的映照下,两人站在一块儿的身影好似一副水墨画,连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廊檐下有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凉意,香薷就这么站在窗棂前看着二人。
她眼神闪烁着愤怒和怨恨,仿佛要把一切吞噬,手中的帕子因为用力拉扯,隐隐有了裂痕,直到瞧见夏里转身回屋,她方才往床榻边走去。
过了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夏里轻手轻脚走进屋内,她面色如常的来到床榻边,见老太太呼吸平稳睡得踏实,悄声道:
“要不你先回去睡吧,老太太病情稳定下来了,夜里应不会有事,我能张罗的过来。”
香薷微微抬起下巴,眼神闪烁道:“不必了,我即是来当值的岂能说走就走,若是被嬷嬷知晓我要挨罚的。”
香薷说罢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忙缓和道:
“我的意思是你白天已经操劳一天了,没道理夜里还让你那么辛苦,要么你去歇歇我来看着也是一样。”
她虽极力压制,可眼中那如火焰般嫉妒的情绪还有残存,夏里捉摸不透,声音温和道:“那算了,还是咱俩一起守着老太太吧。”
香薷轻轻点头,她低垂着眼眸,不让夏里看清脸上表情,若是以往她还会状似无意的套几句话,可见了世子爷瞧夏里那旁若无人的眼神后,她觉得完全没必要了。
一夜无话,直到第二日清晨,谢嬷嬷和石蜜来了,二人才离开正房回去歇着。
香薷隐忍那么久,回到屋里终于不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她没有力气去做任何事,倒在床榻上只觉心口疼。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对世子爷有了别样的心思,可自打动了这念头,她就一直克制自己,从未向任何人吐露分毫,连麦冬也从未提起过。
可世子爷眼里从未有她,他只能看得见夏里,为什么偏偏是夏里,香薷牙关紧咬,她怕自己会歇斯底里的嚎出声来。
夏里已经得了老太太青眼,连国公爷都高看她,她作甚还要吸引世子爷的目光呢,原以为她是好的,可昨晚那样明晃晃的勾搭世子,香薷实在忍受不了。
她眼神阴郁道:“既然你要跟我争,那咱们就争个鱼死网破,看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更不好惹……”
香薷心里有事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听得外头有吵嚷声,像是隔壁蝉衣那屋传来的,她与院中其他姐妹相处融洽,担心她出事忙披了衣裳出去瞧。
她刚露面,就见蝉衣同赵小茴推搡,她语气不善道:
“你个贱蹄子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真当姑奶奶好糊弄么,我都不稀得搭理你,竟还敢跑来满嘴喷粪”
赵小茴气呼呼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等着瞧,白芍留下的空缺,依旧没你的份儿。”
蝉衣狠狠啐了她一口,眼神凶狠道:“关你屁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看我今儿不撕烂你的嘴。”
瞧见蝉衣扑过来,赵小茴吓得连连往后退,香薷连忙上前拉架。
“蝉衣姐姐别动怒,咱们以前都是一处当差的,打起来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