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潘承炬后,他回到了家,见姐姐还未回来,倒也不急,开始看书。
“咦?伱今日怎么不在书院?”
沉浸在黄金屋中不知何时,身后传来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狄进转过身,正色道:“姐,雷老虎要抓的辽人谍探,露行迹了!”
随着他言简意赅的讲述,狄湘灵乌黑的眼睛越瞪越大:“天底下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雷老虎苦苦搜寻的女子,就是他手下那晚亲自送进去的萱娘?”
狄进道:“独居易容,又与京师有过联系,这两点不得不令人浮想联翩……如果真是朱氏,那就是一出漂亮的灯下黑,此女的应变能力令人惊叹!”
陈小七说抓到萱娘时,已经认不出来此女的相貌,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易容之术登峰造极,正如前唐那个通过化妆能在老妪和少女之间自如切换的庞三娘,uu看书uukans接近于换头。
结果……
真有可能是换头啊!
整个人都换了!
当然,现阶段还只是猜测,分两步并进。
雷老虎已经派人,去萱娘家动土开挖,寻找可能埋着的尸体。
如果谍细朱氏来到阳曲县,心狠手辣,将真正的萱娘杀死,埋于家中,那么一旦尸体被挖出来,现阶段关在县衙大牢里面的,肯定就是冒牌货。
可如果挖不出尸体,要么是他们过于敏感,胡乱猜测,要么是真正的萱娘早利用易容术离开,留下朱氏扮成她的模样,这要分辨的话,工作量就大了。
因为他们对于萱娘一无所知,只要对方早有准备,在两人交接的过程中通了气,就可能以假乱真。
当然,假的真不了,比如这两年萱娘参与的五起绑架案,其中种种细节,假货肯定答不上来,只能推脱记不得了,通过这些细节,就能慢慢判断身份。
狄湘灵也在思索着:“我与萱娘接触中,主要观察两点:此女是否有不俗的武艺在身,能够逃脱皇城司卫的追捕;此女是否拥有能令男子为之倾倒的美貌与诱惑力,勾搭使节团中的禁军?”
“姐姐聪慧!”
狄进笑了笑,又补充道:“不过还有小小的一点,可以适当透露给这位萱娘,王家小郎自从绑架后,魂不守舍,至今未能恢复,其他几位富户的儿郎也有这般经历,长辈气愤不已,对绑架犯恨之入骨,扬言道……绝不让参与绑架的萱娘活着离开牢狱!”
越狱
县衙大牢。
狱卒在前面提着灯,狄湘灵在后面跟着走。
换成普通的小娘子,看着在烛火的照耀下徐徐延伸的道路,鼻中嗅着那污浊难闻的气味,早就被这阴森可怕的环境吓得花容失色了,狄湘灵却只是好奇地打量着。
狱卒都毋须察言观色,只是听那沉稳的脚步声,就知道这位底气十足,讨好着道:“早就听闻十一娘子的威风,今日一见,果然是女中豪杰!”
狄湘灵却笑了:“不惧这小小的牢狱,就是女中豪杰了么?又不是从这里一路杀出去……”
眼见狱卒的脸色有些惊惧,她又安慰道:“别怕别怕,阳曲县治的吏胥声名还是不错的,拿了钱财办事,用我弟弟的话说,就是有底线的干吏,而非那一味鱼肉百姓的污吏!”
狱卒松了一口长气:“俺之前亲眼见到秀才公断案,三两句间,就把那郭家郎君的冤屈洗清,俺们私下里都惊叹不已,没想到还能得秀才公此言,当真暖心!”
既然打开了话题,狄湘灵也顺势道:“陈小七、跛脚李和萱娘三个,近来如何了?嗯,雷员外托我问一问……”
狱卒眼珠转了转,低声道:“县中几家员外早就关照过俺,但俺们都是知道分寸的,这不在等雷员外亲自出气么?”
“哦,是想要雷老虎下手,弄死这三人是吧?”狄湘灵暗暗摇头,对于那几家富户极为不屑:“报仇都不敢自己上,真是无用至极,活该被雷老虎耍得团团转!”
五家被绑架了儿郎的富户,确实对这伙绑匪愤恨至极,也拜托了狱卒“照顾”他们,但直接弄死,却不太敢,生怕留下了把柄。
何况他们也认为,雷老虎是最火大的,毕竟自家小娘子被绑了整整八天,为首的铁罗汉还闯出护院的包围跑了,让雷家很是灰头土脸。
留下的三个人,还不被雷家给整死喽,他们何必亲自沾血呢?
确定了各家富户所想,狄湘灵更加笃定,朝着牢狱深处走去。
最先看到的是跛脚李,一个干瘦的老叟,戴着枷锁,眉宇间有股子凶悍之气,但此时囚服上渗出血渍,靠在墙边,面对狱卒提着的灯笼,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显然心里也是惧怕的。
他至少一言不发,同样关在一间牢房的陈小七同样戴着镣铐,还定定地看了过来,如梦初醒:“十一娘子?十一娘子来了!你当时答应过俺,饶俺一条命的!”
狄湘灵哼了一声:“我狄十一娘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你交代出其他人,就为你争取一条生路,你现在还能活着,就该庆幸,不是落在雷员外手中,生不如死……”
陈小七泣声道:“但还是没法活命的,千里流放,那五家不会放过俺们的,不会放过的……”
即便不了解林冲的故事,也知道流放途中,衙役有的是办法折磨一个人,这也是宋朝女子豁免流刑的原因,是朝廷对女子的优待,否则真要押送女囚犯,那更是惨无人道。
而与陈小七交谈的同时,狄湘灵的眼角余光,实则一直关注着牢房一侧的另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