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等被戳破挨罚挨骂,他猜想凌霄是拉不下脸做的。
嬷嬷和小厮的段位显然没到这么高深的层面,把他的要求当耳旁风。老嬷嬷是伺候越安的老人了,指着门,冷笑说:“你以为你是谁,就从这进。沈晏清来了,也得从这个门进去。”
好吧。
被说中了,那他确实是沈晏清。
于是他跟着嬷嬷和小厮,再从侧门进去。
侧门的背后是一条笔直的小道,两侧摆了一些黄瓷的大罐,罐子里种了譬如玉兰、芍药的名贵花种,在这北风萧瑟的季节里不按时节的开得正艳。
左面是一面漆红的照壁,绕过这面影壁,后头又是一处小院。院落中别有洞天的藏着一处水碧透彻的湖。另有一众假山,和裁修过的林木点缀。
沈晏清表面上能屈能伸的忍了,心里不知道骂过多少个百转千回。
这会儿他久违地惦记起唯一会吃他这套的“研青”一小会儿,转念不妙地想起那家伙其实是吃人不吐骨头、又坏又恶毒的魔尊谢璟。
他再难得动动脑子往深处想了下,也就是说表面上“研青”被他用魔尊看重他这招架住了,实际上根本没有,所以谢璟那坏蛋其实是在看他的热闹和笑话!
沈晏清一抹脸,迅速地把这件事挥之脑后。
他在谢璟面前出的丑多着呢,不差这点。
厢房的屋檐往外修筑了上翘的瓦檐,底下摆了一张摇椅,几日未见的越安仙子就躺在这张摇椅上,她右手侧的边上一个昆仑弟子模样的小道士搬了一张板凳。
此人长相不过中上,较旁人清秀些,不过两只眼睛躲闪,也不敢直视人,便显得温柔腼腆,他正在极其认真地念书给越安仙子听。
这本书的封皮上娟秀的写着五个字《春深入夜迟》,竟然是沈晏清曾经看过的那本话本子。
见到有人来,他停下念书,偷偷的去瞥,看见王管事领回来极其漂亮的男人。
应该是个男人,这本不该有值得质疑的地方,因为他的轮廓与面容上有男子的英气,可是他的眼睛、那双瞳仁黑得有些彻底了,于是透出些天真的稚气,鼻侧的红痣又娇憨得有些可爱。
闭着眼睛的越安道:“怎么不继续念了?”
小道士支支吾吾说:“有人来了。”
这事越安当然已经知道了,她睁开眼道:“你下去吧。”
沈晏清以为说的是他,转身就要速速离去。
越安嗔道:“不是你。”
沈晏清略显木讷地又转回来,他的机灵劲只会在不恰到好处的时机派上用场。
个侍从打扮的丫鬟在他身前放了几个蒲团。
越安捡了点能和沈晏清说的消息:“明日我师兄端英真人会来这里。他也带了个人,具体我没见过,但他写信和我说此人和沈晏清——也就是和你同样长得很相似,不过你的五官样貌皆是玉石雕琢而成,像是应当的。可他却是天生天长。明日你见到他,可不要吓坏了。”
沈晏清点点头,心里其实不大高兴。
又不好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他说。劝自己这样也好,凌霄要是喜欢上别人了,就少来惦记他,他要和李煦远走高飞。
说完话,越安再忍不住瞧瞧他的脸,见他黑发如瀑,肤白若雪,红润的嘴唇似点睛一笔,着实冷艳照人,想到就是这张脸祸害了昆仑剑宗,她越看越生气,赶紧让人把他带走。
嬷嬷领了吩咐继续带着沈晏清往外走,通过一条幽静的小道,那里是另外的一间院子。
走过用青砖垒砌挑高的垂花门,入眼的正房两侧各是两间耳房,东西两个厢房对得很整齐,中庭摆了一口大缸,里头栽着一棵与屋顶齐高的玉兰。
冬春亭亭立在枝头的玉兰开得素雅清淡,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
在院子里栽种些牡丹、月季,倒不觉得稀奇,用缸种玉兰的,就少见了。
老嬷嬷道:“你住的是东厢房,明早端英带来的那人要住你对面。”
沈晏清想了想,聪明的没有去问正房里住着谁。如若不是凌霄,也会是昆仑剑宗里与乌霞山一脉亲近的修士。
嬷嬷和越安提起过两次的端英,是越安的师兄。实力不俗,甚至有着“元婴之下第一人”的称呼,歪门邪道见了他掉头就跑。
性格软懦、天生欺软怕硬的沈晏清与他见过几次,别的人他都怕,倒是不怎么怕这端英。
毕竟当初他与凌霄头回见的时候,端英甚至还没有道号,不过是个才筑了基的小道士。被方岚结结实实地捆了丢在地上,攥着拳头,狼狈地红着脸。半点瞧不出后来不苟言笑的正道魁首模样。
送走嬷嬷后,沈晏清进了安排给他的东厢房。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两把高脚木椅,三脚凤头铜炉里已经烧好了炭火。进门向右,床前放了一张屏风,这屏风倒有些奇妙,摸上去的材质似玉似竹,屏风上用工笔画了一轮月亮以及月下的一棵腊梅。
而向着左侧的位置,开了一扇窗,窗边放了一把看上去很舒适的软椅,还有一个书架,只是上面没什么书,空荡荡的。
屋里明堂干净,连清洁咒都不需要沈晏清施展,所有的东西都是一尘不染。
他换了衣服躺到床上,明明早上天才露光的那一会儿,还困的不行,现在合着眼睛沈晏清却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在床上躺了一个钟头,背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沈晏清还在胡思乱想下一次见到凌霄会是什么时候,意识终于开始昏昏沉沉坠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