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前边的赵老大敬畏地道:“信爷爷,这不是出现蝗灾了吗?咱们没有香案,大家只能这样拜土地了。”
王猎户一听,忙也跪下道:“对,这是规矩,这一慌神把这么重要的规矩都忘了,求土地爷恕罪,求土地爷恕罪。”王猎户边说边磕下头去。
张屠户看看众人,再看看牛智信和四盛,也跪了下去。
牛智信弯了腰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其实他内心是想要拜拜的,六家人一路遇到这么多不顺,难保不是哪里惹怒了土地爷,现在遇到蝗灾,这也许就是土地爷给他们警告呢。
可看见四盛越来越难看的脸,牛智信又不确定了,四盛的见识总是比他们这些人高一筹的,看四盛压根就没有跪拜的意思,而且好像还在生气。
见四盛迟迟不说话,牛智信便小心地问道:“四盛,你看这?”
四盛重重地从鼻子里呼出两口气,高声问道:“信叔,我们要让土地爷饶恕我们什么罪过?”
“这个……”牛智信被问住了,这是从老一辈那听来的规矩,谁曾想过要问个为什么。
“蝗灾就是土地爷给的惩罚,能降下蝗灾肯定是我们犯下了罪过,惹怒了土地爷,大家一起祷告,让土地爷饶恕我们。”
听了牛智信的话,洞里跪拜的众人都重重地点头,祷告声更大了,跪拜得也更起劲了。
赤地千里
四盛又问:“那就是说,是我们这六家人犯下了大罪过,惹怒了土地爷了?”
“这……”牛智信这次真的回答不上来了。
四盛接着问:“那我们这六家人到底犯下了什么罪过?”
牛智信极力思索着,其他众人也停了下来看着四盛,似乎在等着他给大家一个答案似的,大家平时就信服四盛,他肯定有答案的。
四盛叹气道:“我们哪里有罪过?我们老老实实地种地,汗珠子砸在地上摔八瓣,靠我们的双手过日子养活爹娘儿女,我们有什么罪过?土匪山贼逼得我们过不下去,让我们撇家舍业地到处逃荒,我们有什么罪过?我们不偷不抢,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有罪过了?”
四盛越说越来气,“那些抢人财物的没有罪过,那些害人性命无恶不作的没有罪过,那些烧人家园抢人妻儿的没有罪过,有罪过的倒成我们了?”
大家听着四盛说得义愤填膺,问得大家张口结舌,一个都回答不出来,都有些茫然,接着就开始怀疑起来,难道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对吗?
牛老太不太确定地道:“土地爷既然把灾难降临在我们身上,会不会是我们做错了自己不知道吧?”
张屠户听了立马反驳道:“牛婶子,这灾难可不是只降在我们六家人身上的,干旱可不只我们坡底村遇到了,这一路走过的地方都旱着呢,不说远的,这山洞外的那条小溪,看样子原来是条河的,现在旱得都快断流了。”
素雪也高声道:“蝗灾也不可能只在这个山洞周围,我爹的书上说:蝗虫过境,赤地千里,被蝗虫祸害的地界不知道有多大呢。”
素雪其实在四盛大声问话的时候就醒了,静静地坐在那儿听大家伙说了半晌,这会儿插话给四盛助阵。
赵老三道:“土匪山贼也不是只有坡底村跟前的黑风山上有,一路上听到看到了多少村子都被抢了,多少人都被杀了,那可不是黑风寨一窝土匪干下的。”
随心也道:“对呀,土匪山贼的罪过才大呢,光大家亲眼看到的三羊镇、马歇屯,那么多人都被他们杀光了。”
大柱已经被从洞口换了下来,这会儿握着受伤的手腕,咬着牙道:“我们没有罪过,土地爷惩罚的不是咱们,是那些天杀的土匪山贼。”
张屠户一挺身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无所畏惧地道:“既然咱们没有罪过,求土地爷饶恕什么?求了也没用,咱就不求了,咱们就靠自己吧,咱们有六家人呢,咱怕什么。”
牛智信也站了起来,“既然土地爷惩罚的是有罪过的人,那就让有罪过的人求吧,这规矩可能本来就是给有罪过的人设的。”
素雪抽了抽嘴角,这样解释也行?山洞里的人却是被说服了,都纷纷站了起来。
“咱们没罪过。”
“咱们不用求,没罪过的人求了也没用。”
赵老三突兀地喊了声:“我们六家人拧成一股绳……”后边的话被他爹一瞪眼给吓了回去。
孙寡妇的儿子,五岁的狗蛋却举了拳头奶声奶气地道:“跟他干。”
众人被逗得哄堂大笑,这孩子把刚开始逃荒时大家说的话给记住了,这会儿倒是给接上了。
洞子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大家都坐在了地铺上等着蝗虫过去。
四盛也缓和了脸色,站在洞口和汉子们继续观察着外边的动静。
三小子有些不解地问素雪:“三姐,蝗虫不就是蚱蜢吗?我们干嘛还要那么害怕?”
大家害怕的恐怕不是蝗虫,也不是蚱蜢,而是蝗灾过后那些不确定的
灾害和苦难。
素雪大声道:“既然外边飞的就是我们平时吃的蚱蜢,那一会我们就去抓蚱蜢吃,三小子,你爱吃炒的、油焖的,还是蒸的煮的?”
汪泽然勾了嘴角了然地看了素雪一眼。
三小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我最爱吃油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