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芊禾看着沈荇语的手,忽然就不哭了,她神情愣愣地盯着沈南枝看了几秒,然后猛地爬起来冲到她面前,一把扯出她发髻上的簪子。
有几根头发还缠绕在上面,沈南枝吃痛地眯起眼,还没等她叫出声,就被沈芊禾一掌推倒在地。
“我要替我娘报仇!”沈芊禾恶狠狠地闯到沈归荑跟前,一手举着簪子,一手抓住她的肩膀。
沈归荑本就对她多了些警惕之心,此时虽被捏住了肩膀,在那支簪子刺下来时,很灵巧地往旁边一侧,致使沈芊禾扎了个空。
她左手手腕虽然折了,但手肘还能动,便弯曲手肘,对着沈芊禾胳肢窝就是一顶。
人体的胳肢窝敏感脆弱,这不留情面的一击,让沈芊禾痛得头皮发麻,右边整只手臂像断了似的毫无知觉。
“啊!我的手!断了,断了!”沈芊禾丢下簪子,捂着手臂尖叫着跌倒在沈荇语坐过的椅子上。
“你这个拎不清的,你疯了?!”周淑慎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把那支簪子踢得老远。
“我娘就是被她害的,我替我娘报仇,我有什么错!”沈芊禾痛得脸色通红,饶是把后槽牙咬得嘎嘎作响,都克制不了她眼底的恨意。
“你娘是被山匪一刀子捅死的,跟她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大能耐你找山匪去报仇啊,只会举着凶器对准自己家人是个什么本事?!”周淑慎气得拿手压着胸口,要不是念在她刚失去亲娘的份上,早就一巴掌甩上去了。
“你们都被她骗了,她皮子底下狡猾得很,你们,你们……咳……”沈芊禾瞪大了眼,盯着沈归荑“咯咯”地笑,结果一口气没提上来,呛得咳了老半天。
“你说姜素素是被我害的,你有何证据?倘若在沈家,你们母女二人没有心生歹念,没有害刘家姐姐,便不会被罚来北暮寺。”沈归荑瞥了一眼忧心忡忡望着自己的沈南枝,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喔,对了,还有诬陷桓王、诬陷大姐姐的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你们亲自种下的因果?如今你非但不反省自己的过错,反而怪罪到我身上?”
“呵,若不是我娘手上受了伤,怎么会被拉扯着撞到了刀子上?!那是你……”
“说来真是好笑,晚上爹爹审问姜素素的时候,你不跑来替她作证,还一口咬定说北疆匪寇之事你毫不知情,怎么?这会子想到我了?谁知道是不是姜素素坏事做多了,在外头结下了梁子,别人趁着她在北暮寺无依无靠的,过来寻仇呢?!”
沈归荑轻蔑地扯了扯嘴角,看着沈芊禾渐渐灰败下去的脸,心中顿时畅快淋漓。
“行了,人都已经没了,还吵吵什么?”沈荇语撑着膝盖站起来,不知是蹲得太久起来头晕,还是悲伤过度站不稳,他竟一个踉跄栽倒在桌子边,额角被擦掉了一大块皮。
周淑慎“哎哟”一声,忙招呼沈南枝过去扶人,嘴里不停嚷着“这都是什么事喔!”
沈归荑无视了沈芊禾吃人般的眼神,只觉得继续待在屋子里会随时窒息过去,便走到院子里吹着凉风,开始回想刚才遇到江朝宴的事。
这个人,好像总是会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屋内又开始响起沈芊禾抽搭搭的哭泣,听到沈归荑耳朵里,她觉得脑子里的神经针扎一样的痛。
无奈,只得走到院子外头寻个清净。
“怎么出来了?”院子拐角处,江朝宴双手抱胸,嘴角噙着隐隐笑意。
像只偷懒的小猫被抓了包,沈归荑整个人突然往后一缩:“你怎么在这?”
等等,这人该不会是一直没走吧?!
“咳……”江朝宴手指握拳放在嘴边,尴尬地移开视线,“我怕出事,就一直守在这。”
果然,那刚才的话都被他听到了?!
沈归荑面上一红,脚却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似乎只有离他远一些才能掩饰自己的心虚。
好在是夜晚,好在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刚才屋里的话,江公子都听见了?”
“嗯。”
江朝宴毫不避讳,换来两人之间一阵沉默,他心里头憋得慌,只得补充道:“我觉得,你说得对。”
想到在庄子上时,他轻信了那些人的话,觉得自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心中不免一凉:“江公子是否觉得,我这个人,心狠手辣,步步算计?”
不等他回答,沈归荑自顾自地吁出一口气,伸直了脖子望着无底洞般黑的天空,道:“若是我说,姜素素身上的伤,都是我害的呢?你也见过了吧,她手上,跟我身上的。”
江朝宴确实见过,他带着手下匆匆赶到时,首先进的屋子便是姜素素所在的那间,她当着自己的面,一下子摔倒在山匪的刀子上,还来不及呜咽,就断了气。
把人拖起来时,他注意到姜素素的左手手腕和右手胳膊,都伤的不轻,这倒是让他想起来另一个女子,如出一辙的伤,不得不让人多想。
所以刚才,他才站在拐角处,迟迟没有离开。
“见过了。”江朝宴提起步子跟在沈归荑身后,却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刚才在屋子里她对峙沈芊禾时说的话还回响在耳边,“你说是你害的?”
沈归荑顿住脚,肩膀微微一颤:“是。”
为什么愿意同他如实相告呢?是因为那晚他救了自己?
等了许久,直到沈归荑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甚至吸了吸鼻子后,江朝宴才轻轻开口。
“你有受伤吗?”
……
沈归荑被这个问题问得猝不及防:“什么?伤?”
“你说是……你们那个过程中,你有受伤吗?”
沈归荑“哦”了一声,原来他第一反应竟是她有没有受伤,是担心那天自己同姜素素争辩的过程中,她会伤了自己?
莫名地,沈归荑觉得胸口涌过一阵暖流,整个人都被烘得暖乎乎的。
她摇了摇头,眼睛一眨,撇去眼角的泪:“我吓唬她的,骗她说朝廷已经查到沈家了,逼她自己伤了自己……”
江朝宴一刻悬着的心稳稳落了地,他目光悠悠地看着面前这个强装淡定的少女,心中似有万丈瀑布奔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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