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那又是三份。我吃了四份。”舰长把总数加在一起,喃喃自语地说。“惠特克,去拿一个盛汤的大碗到这儿来,还有那把你分草莓用的勺子。”
“明白明白,长官。”黑人进了餐具室,立刻拿着餐具回来了。
“现在——把沙子舀在大碗里去,上次你往冰淇淋盘子里舀了多少草莓就舀多少沙子。”
惠特克睁大眼睛看着那罐沙子、勺子和大碗好像它们是炸弹的各个部件,把部件装在一起,这炸弹就会把他炸飞。“长官,我不完全——”
“能舀多少就舀多少,请舀吧。”
黑人十分不情愿地从马口铁罐里舀了尖尖一勺沙子倒在了大碗里。“把大碗在桌子上传一圈。先生们,检查一下大碗那么,先生们都同意上次你们每盘冰淇淋吃的草莓大致是这么多啦?很好。惠特克,再演示一次,24次。”铁罐里的沙子越来越少,都堆在大碗里了。威利试图用手揉去不停眨着的两眼中的睡意。“好,为了量准,再演示3次好,马里克先生,拿起那个一加仑罐,告诉我还剩多少沙子。”
马里克往铁罐里瞧了瞧,说:“大约一夸脱,或许还少点儿,长官。”
“行了。”舰长故意点着一支香烟。“先生们,1o分钟之前我召集了这次会议,我派人去拿些冰淇淋和草莓来。惠特克给我拿来冰淇淋,说‘没有草莓了’。先生们,你们谁能解释剩下的一夸脱草莓为什么不见了?”军官们偷偷地面面相觑,谁也不吭声。“好。”舰长站了起来。“关于草莓的事我倒有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你们这些先生的责任就是维护舰上的秩序,防止像盗窃餐厅储藏室那样的犯罪。现在我指定你们大家组成调查委员会,由马里克任主任,去调查草莓的下落。”
“你的意思是明天早上开始调查吧,长官?”马里克问。
“我说的是现在,马里克先生。根据我的手表,现在还不是早上,而是凌晨3点47分。如果今天早上8点以前你们还得不出结果,我就自己来解开这个谜——在将来的业绩评定报告中适当注明调查委员会未完成其指定的任务。”
舰长离开之后,马里克开始对惠特克没完没了地盘问。过了一会儿,他派人把司务长的其他同伴找了来。这三个黑人男孩并排站着,很有礼貌地回答各个军官连珠炮似的向他们提出的问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他们那里弄出的情况是那天晚上11点半把容器锁好放起来之后——他们不记得是谁把它放入冰柜的——里面还剩些草莓——他们不知道还剩多少。凌晨3点值勤军官曾叫惠特克再给舰长送一份冰淇淋,结果现容器已经空了,只能在容器底上刮下一些红色的汁液。军官们纠缠这几个黑人直到天亮也没有推翻他们讲过的这番话。最后马里克精疲力竭地放了这些勤务兵。
“这是条死胡同,”副舰长说“也许他们把东西吃光了。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即使他们吃了,我也不会怪他们。再吃一顿也不够呀。”哈丁说。
“餐厅侍应生踩碎了草莓时,”威利打了个哈欠“你们不应该给他套上口套。”
“我和史蒂夫根本不担心业绩评定报告,”基弗把头趴在两只胳臂上说“你们这些小人物才会担心。我们两人谁都可以接替奎格,不管从哪方面讲,我们是出色的军官。我可以当面骂他——我实际上也骂过。上次业绩评定报告我仍然得了个4。o分。”
杜斯利把脑袋耷拉在胸前,出雷鸣似的鼾声。马里克厌恶地瞥了他一眼说:“汤姆,睡觉前你独自写个报告,这样我现在就宣布休会。”
“过12o秒,”小说家小声地说“报告就放在你的书桌上。”他踉踉跄跄地走回房间,打字机开始哒哒地响起来。
早晨8点军官起居舱的电话蜂鸣器准时响了,是奎格打来的,叫副舰长到他房间去。马里克扫兴地把一叉子烤饼放了下来,喝了口咖啡,离开了起居舱。在路上听到这些话他高兴了起来:
“草莓战役,第二阶段。”
“准备放烟雾。”
“史蒂夫,你屁股上的伤怎么样了?”
“要是事情不妙,就往海里扔个染色标志。”
“谁是你的最近亲属?”
奎格坐在办公桌旁,穿着刚洗过的衣服,浮肿的脸已刮过并扑了粉。这给马里克不详的预兆。他把调查报告递给舰长,报告的标题是:草莓失踪——调查委员会的报告。奎格转动着手里的钢球,仔细地看完这两页用打字机打出来的报告。他用手背把两页纸推开“不能令人满意。”
“很抱歉,舰长。那些侍应生可能在撒谎,但是已经走进死胡同了。他们讲的话是连贯一致的——”
“你们的委员会调查过他们讲真话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吗?”
马里克挠了挠头,两只脚在地上蹭来蹭去,说道:“长官,那就是说有人闯进了餐厅的冰柜。可是有一点,惠特克从未说锁被撬过——”
“你想过吗,会不会舰上有人复制了冰柜的钥匙呢?”
“不会的,长官。”
“是吗,为什么不会呢?”
马里克口吃了“噢,——事情是这样的,长官,锁是我亲自买的。只有两把钥匙。另一把在惠特克手里——”
“有没有这种可能,有人趁惠特克睡着的时候偷走了他的钥匙,给自己复制了一把——你调查过这件事吗?”
“长官,我——要是那样,惠特克一定是睡得特别死的人,可我认为他不是——”
“你认为他不是,嘿?你知道他不是睡得特别死的人吗?你问过他吗?”
“没问过,长官——”
“噢,为什么不问?”
副舰长从小小的舷窗向外望。他能看见停泊在附近一个锚地的“卡拉马祖号”轻型巡洋舰的船头,这艘军舰也在莱特湾遭到一架自杀式飞机的袭击。船头被撞塌陷了,并且歪向一侧,所以马里克看到的是一块块裂开的被熏黑了的甲板,甲板上还吊着一台猛烈晃动着的被炸坏的通风机。“长官,我想有很多很多的间接可能性,但是昨天晚上没时间对它们全部进行调查——”
“没时间,嘿?你们一直坐着开会开到现在?”
“长官,我相信报告上说的是我在5点过1o分宣布散会的。”
“噢。在你躺在被窝中的三小时里,你本来可以现许许多多事情。既然谁也没想出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我就接过调查的任务,事先我曾讲过我会这么做。要是我解开了这个谜,而且我相当有把握会解开这个谜,那么委员会将因为让指挥官去干它的工作而必须受到处罚派人去把惠特克叫来见我。”
整个下午,大约每隔一小时,司务长的助手一个接一个地走进舰长的卧舱。在甲板上值班的威利负责安排这几个垂头丧气的人依次列队进去。上午1o点钟,两名新来的少尉法林顿和沃利斯从海滩乘登陆艇到了舰上,把威利的注意力从草莓危机上引开了。当两名新军官站上了后甲板等候水兵将他们的行李从小艇递上来时,值勤官威利审视着他们,并且立即得出定论他喜欢法林顿,不喜欢沃利斯。沃利斯的肩部向前弯曲,肤色淡绿,说话声调很高。他似乎比法林顿大几岁,而法林顿却像香烟广告中那个脸色红润、长相英俊、两眼碧蓝的少尉。旅途的纷乱和劳顿以及他环顾这艘肮脏破旧的军舰时所表现出的些许调皮的幽默感使他的长相美更加突出。威利喜欢他那弄脏了的灰色衬衣和那顽皮微笑。沃利斯的衬衣则浆得挺。“先生们,在这儿等着。”威利说。他径直往前走,敲了敲舰长的门。
“有什么事?”奎格不耐烦地大声问道。舰长坐在转椅上,钢球在他那只搭在椅背上的手中飞快地转动着。黑人拉塞拉斯背对舷墙站着,双手放在背后,微笑时露出整个牙齿,汗水从鼻尖往下滴。
“打扰您啦,舰长,”威利说“沃利斯和法林顿到这儿了。”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