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自家阿娘喜气洋洋回了家,兴奋地说林家那傻哥儿发了大财,要找自家买木头,一根两文钱。
当时他就半信半疑,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生哥儿收了一次,后来也没听说继续在村里找人收木头了。
可他娘显然被欣喜冲昏了头脑,还信誓旦旦说,他找咱家定了,自然不用再找别人收。
到了这儿,林潮生缩了缩脖子,从陆云川左肩躲到右肩,攀着人小声道:“婶儿,哪有您这样的!上回你是看我男人不在,想强买强卖,这回又来,是没猜到我男人今天在家吧!还喊了男人儿子一块儿来,不会我不收就要打我,硬逼着我收吧!”
他躲在陆云川身后,扒着人的胳膊,缩在陆云川背后小声说话。温热的气息就喷在陆云川的后颈,刺得那片皮肤寸寸发麻、发热,连耳根都忍不住烫了起来。
……我男人?
陆云川把这几个字含在嘴里悄悄咀嚼了一遍,只觉得头都炸了。
听到林潮生的话,就连周金桂的男人都怀疑起来。
别家人不清楚,但自己媳妇是个什么性子,自己最清楚,这强买强卖的事儿她真能干。
汉子竖了眉,凶巴巴横了自己婆娘一眼,低喝道:“到底有没有这事儿!老子可是退了镇上的短工回家砍木头!”
一听这话,就连他儿子也小声应道:“可不是!那地里的菜种都还没点呢,就为了干这事。”
就连男人孩子都不信她,周金桂算是吃了个哑巴亏。
关键陆云川和林潮生还住得偏,她那天与林潮生说了什么,也没人看见听见,这下还不是由这死哥儿自己乱编了!
她也是个暴脾气,当即就骂开了,“当然是真的!这有啥好乱说的!我……”
她刚骂开,陆云川就朝前走了一步,手扶在院门门板上,冷冷盯着人说话:“要吵自回家吵去,别在我家门前闹事。大黑、二黑,撵人。”
说罢,他侧开身把两只大狗放了出去,随后就把院门拍拢了。
门外是两只大狗“汪汪”狂吠的叫声,狗子听话,说撵人就是撵人,绝不动牙。
可大狗凶起来也十分吓人,牙齿白森森的可怖,吠得半个村都能听见。
别说周金桂了,就连她汉子儿子两个大男人都白了脸,推搡着往回走。
边走还边骂,叨叨没个完。
“走走走,赶紧回去!你这个败家娘们儿,一天天总闹腾!老子在镇上一天有二十文呢!这下好了!”
“就是!娘,你可别再闹腾了!我就说嘛,谁家买木头还一根两文的买,那不是傻嘛!镇上收柴火都没这么贵的!”
“你俩现在有话说了?老娘前两天提的时候,你俩乐得跟啥似的?当时咋不说!咋不说!一个个马后炮……嘿,老娘的柴咋湿了,就搁这儿放两天,咋湿了,这还咋烧啊!”
“行了行了,这两天晚上天天下雨,你又不是不知道!赶紧回!”
……
春来霪雨霏霏,每天夜里总要下两场雨,倒不大,却也要把地面、屋瓦、树木花草泼湿浇透。前两日送来的木头就停在门外,林潮生自然不会好心给它挪地方躲雨,这淋了两夜,可不就全成了不能烧的湿柴了。
周金桂很是心痛,回家路上都在咒骂。
林潮生并不知她都骂些什么,但他用后脑勺想也知道,这人肯定要骂他。
骂就骂呗,真花了钱收了她的木头,难道她就不骂了?
指不定背地里一边数钱,一边骂他蠢骂他傻。
如今整了人,骂两句就骂两句吧,等找了机会他再骂回来。
人都走了,林潮生这才憋不住笑了出来,越笑声音越大,全是幸灾乐祸。
陆云川也不知想到什么,深深盯着他看,眸光似一涌浓浓的黑云,翻卷着要把人淹没。
林潮生以为他在生气,小心耸了耸肩膀,悄声嘀咕道:“这可不怪我,谁叫她把我当冤大头,我这是将计就计。”
陆云川微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沉声道:“下回我不在家,再有人上门找麻烦直接放大黑二黑出去。”
林潮生揉了揉被拍红的额头,又惊道:“哦!对!大黑二黑还在外面呢,我去把它们喊回来!”
说着,他又兴冲冲跑了出去,边跑边喊两只狗子的名字。陆云川盯着他的背影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人记住自己的话没有。
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结果过了两天,芦叶河那头又闹开了。
四月底了,天气已没有那么凉,村里的媳妇夫郎们为了省水省柴火,多是抱着木盆到芦叶河洗衣裳。
来得早的能占个好位置,要是迟了,那河边的石头早坐满了人。
周金桂和曹大娘就是为一块河边的大石头吵起来的。
那地儿不错,前后两块大石头,一个能坐,一个能摊了衣裳往上搓。这地儿原先是周金桂常坐的,可今日她来迟了,发现那地方被曹大娘用了。
周金桂本就记着青杠木的仇,又想起林潮生那死哥儿收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姓曹的死婆娘,现在瞧了人就更气了。
但她也没有直接和人闹开,而是在曹大娘旁边找了个位置洗衣裳,捣衣杵捶得用力,湿淋的衣裳又甩又打,那水全溅在曹大娘身上了。
曹大娘虽不怕事,却也不爱挑事,起先还好声好气说了两句,想喊周金桂动作小些。
哪知道周金桂阴阳怪气说道:“哎哟,谁家洗衣裳不弄湿的?就你金贵?你家前头不是赚了钱吗?那就在家自个儿烧水洗啊?还用跑河边和我们一块儿挤?哟,别是木柴全卖了?没得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