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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郭女王之宠（第4页）

再说曹植回家，立即召来丁仪和丁廙兄弟，备述详情。这对丁氏兄弟而言，也是晴天霹雳，心情沉痛，一时无语。

曹植突然悲声大放：“与德祖欢言笑语，尚是隔日。瞬间唯剩血有余温之头颅，却怒目圆睁，岂不摧心裂肺，教我何以立于天地之间乎？”捶胸顿足，泪流如洗。丁氏兄弟也不由得失声恸哭。

三人席地坐着，沉默多时。丁廙似乎有点清醒了，他说：“德祖文才四溢，心口如一，而放纵不检。魏公亦以此警诫士人，不得干预家事也！”

丁仪说：“若即德祖有谎告之罪，亦罪不至死。依魏公之大智，区区倾陷之拙劣小伎，似不难识破？”

丁廙说：“成大事者，须有常人莫可窥测之深机，是也！”

三人沉默多时，曹植痛心地说：“吾本非无意于功名，德祖之冤死，吾尚得有意于功名富贵乎？自今而后，自当与尔等息交绝游，若尔等再蹈德祖之旧辙，吾之罪，上通于天。岂有面目，苟活人世也！”

丁仪和丁廙再不说一句话，只是就席上向他行拜手礼，两手撑地，以头叩首。曹植连忙还顿首礼。三人起身，一面流泪，一面互相长揖，从此告别。

曹植受了极深的刺激，从此每天以酒浇愁，经常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曹操几次召见，他都是带着沉醉，勉强拜见。曹操看到偏爱的三子如此模样，心中也有说不出的滋味。曹丕自然心中暗喜。

建安二十年（215），曹操亲自统兵攻汉中。孙权军乘机包围合肥，曹操急命在邺城的曹植率军前往救援，不料成天大醉之中的曹植竟无法受命。

当时曹丕负责留守邺城，而曹彰正在北方与乌桓作战。曹丕又同郭姬商议：“我欲随机夺子建兵权，统军南下，如何？”

郭姬说：“贱妾闻得，孙权统大兵，号称十万。张文远等将守合肥，仅有兵七千。子建所统兵，亦不过八千，即使前往，恐亦胜负未卜。五官夫君似宜急驰书汉中，告报子建未得出征，欲代之统军前往，求魏公阿翁允准，以示处事恭慎。书中亦不宜指陈子建之过。”

曹丕拍手说：“甚宜！”

幸好在合肥的张辽、李典和乐进三将以寡击众，击破孙权大军。在汉中的曹操立即驰书曹丕，表彰一番，又令不须出兵。曹操于建安二十一年（216）二月，回军返邺，对曹植的所作所为，当然很不高兴。但是，当曹丕和曹植出迎时，曹操还是带着笑脸，对曹植并未指责。

曹操后来与卞氏单独召见曹植，三人呈品字形席地跪坐，以示父母与儿子亲情。曹操说：“命汝率军赴合肥，乃为孤立功之机，岂得如同儿戏！杨德祖既死，而不得复生，事隔经年。吾儿何苦耿耿在怀，自暴自弃如此？”

曹植反问：“魏公阿翁之智计，天下无双，明察秋毫。难道德祖之冤，魏公阿翁竟全无所知？”

曹操说：“孤之深谋，吾儿不须知！”

曹植说：“既不测魏公阿翁之深谋远虑，此乃儿子无德无能，岂得委以重任？”这句话反倒把曹操难住，无言以对。

卞氏说：“子建，汝岂不知父母舐犊之心？”一句话说得曹植大哭起来。

曹操说：“子建正值盛年，须奋发有为，建功立业也！”

曹植说：“挚友惨死，儿子万念俱灰，岂复有功名富贵之念！”

曹操和卞氏还是把曹植劝勉一番。

五月，曹操晋爵魏王。十月，曹操又一次举兵攻孙权。此回他仍命曹植留守邺城，自己与卞氏、曹丕，还有十二岁的曹叡和十一岁的曹琬同行。曹彰则在北边镇守和用兵。因甄氏卧病，无法随行，曹丕临时选郭姬、徐姬和苏姬三人同行。

曹操和卞氏在临行前，还是单独找曹植作劝勉性的谈话：“切望吾儿不负所托，少饮酒，勤于理政。”

曹植心情稍好，说：“谨受父母之教。”

曹操启程时，甄氏带病，由阿秀扶掖相送，曹植和妻崔氏自然也在送行者之列。甄氏和崔氏妯娌间，关系一般，并不亲密。

甄氏扶病跪地，行肃拜礼，口称“新妇不孝，不得与魏王阿翁、阿家随行，乞恕新妇之罪”，竟噙泪伏地不起。

卞氏还是被长新妇的真挚所感动，亲自把她扶起，说：“魏王与我深知新妇之贤，岂得怪罪！在邺静养，勤进药食。阿明、阿妍乃我心头之肉，新妇足可安心也！”

甄氏说：“阿明、阿妍随从阿家，新妇何可忧心！唯祈魏王阿翁、阿家善自保摄，早日凯旋！”

曹叡、曹琬与甄氏自然有一番母子之间依依不舍的离别。徐姬和苏姬，特别是郭姬，更是向甄氏殷勤问候和祝福，说了一番暖心的话。

转眼就至建安二十二年（217）三月。事实上没多少战果的曹操，与孙权暂时修好，率军返邺城。

曹植、崔氏和甄氏自然出来迎接。甄氏与曹叡、曹琬有半年不见。这是两个孩子第一次离母生活，只觉得度日似年，日子过得太长太长。重新看到健康活泼的一对子女来到自己面前，听到两声亲切的“阿母”，甄氏激动得挂下泪花，与他们亲切拥抱。

甄氏跪在泥地上，向曹操和卞氏恭行顿首大礼，说：“新妇恭迎魏王阿翁、阿家，叩谢精心抚育阿明、阿妍之大恩！”

卞氏把甄氏扶起，看到三十六岁的新妇病容全消，虽略显色衰，却肤色丰盈，也十分高兴，问道：“新妇不愁思阿明、阿妍乎？”

甄氏说：“阿明、阿妍奉侍阿家，时得好报，新妇又复何忧？”

她又向郭、徐、苏三姬亲切问候，深表谢意。事实上，经半年相处，曹叡和曹琬对郭、徐、苏三姬，特别是对郭姬，也很亲热。一时显得家庭亲睦。

然而到夏天，曹家又出两件事。一是曹植任性放纵的积习不改，有一回，不顾禁令，坐车行“驰道”，开魏王宫司马门出行。曹操大怒，杀了公车令，又把曹植训斥一顿。二是崔氏违令，穿刺绣衣裳，曹操素来不喜崔氏自恃名门之女，骄奢过度，竟把崔氏赐死。曹植与崔氏还是相当亲热，自然引起父子间的龃龉。

八月，六十三岁的曹操感觉立世子的迫切性，不容再拖。尽管他和卞氏一直还是偏爱曹植，但曹植的表现，却又使他犹豫不决。于是，他以魏王的身份，发下密函，致十多个亲近的文臣，要求他们对世子的问题“畅所欲言，孤当虚伫”。他收到的回复，多数人还是主张按礼法，立嫡长子，而少数人持异议。

曹操又想起谋臣贾诩，贾诩深思多时，不作回答。曹操说：“与卿言，而不答，何也？”

贾诩说：“下官有所思。”

曹操问：“卿所思何事？”

贾诩说：“下官思刘景升、袁本初父子也。”他巧妙地以刘表和袁绍的近例为喻，令曹操哈哈大笑起来。

曹操最后还是同卞氏密议。卞氏说：“此事妾亦思之久矣。子桓恭谨而稍伪，子建任性而示真。且不论二子之长短，妾再三思之，若立子建，置阿明于何地？此嫡长孙乃魏王与妾所钟爱，况有贤新妇教育，可治天下，以永保魏祚。”

曹操不由拍手，说：“夫人之说是也！”世子问题就此决定。

曹操和卞氏召见三个儿子。为了显示家庭会议的亲近，五人席地跪坐，曹操和卞氏坐北面南，曹丕、曹彰和曹植坐南面北。

曹操先说：“孤经营天下，东征西战，年逾六十，世子之位，不可不定。孤博询众议，以为当以刘景升、袁本初父子之事为戒，依礼法，以立嫡长为宜。尔等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