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了,”温驰把自己和许深隔开,“晚安。”
许深半僵地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转头看向温驰正对着自己的圆圆的后脑勺,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客厅的钟表“喀嚓喀嚓”转动着,卧室里的两人直到凌晨三点才悠悠然入睡。
温驰后来被许深搞得身体和精神双重疲惫,人没骨头似的被对方搂在怀里,在临界睡眠边缘中感觉对方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自己的发尾。
温驰觉得这人有时候真的很烦,但是他实在是太困了,于是自动忽略了许深不安分的手,在大脑放空中陷入了沉睡。
许深垂眼看着温驰在月色下冷白的侧脸,对方已然入眠,四周静谧,窗外是皑皑白雪。
总有这样的时刻,什么都不想就觉得幸福。
许深从未感觉胸口可以如此满溢,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如今,他终于可以拉住温驰的手,走到对方的身边了。
“做个好梦。”怕吵醒温驰,许深的嘴唇落在温驰的额头上,轻轻的一触即分。
新年尔始,寒去春来,冬雪宜密,有碎玉声,窗外黑白笼罩天地。
温驰在岁月中漫步,做着灵魂深处最后一个梦。
【五年前,殡仪馆】
火化的流程是残酷的,有一个小小的窗口,进去的时候工作人员会拉开窗帘让亲人们在外面看一眼。
温驰站在外面,他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跑开了。
“快跑,火来了,快跑…”
有人在喊,声音哽咽,徐慧秀在里面火化,温驰听着哭声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冰棺停在大厅,温驰走过去拿上面的盖毯。
大门外下着凛冬的雨,被风裹挟的细小雨雾刮过半开的门笼在大厅里,雨砸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沉闷声响,起起伏伏像是一首漫长的哀乐。
温驰拖着红盖毯,其中有一部分还在冰棺里面,抽出来的时候潮湿又冰凉。
殡仪馆很拥挤,要排队火化,要排队取骨灰。这个世界对伤心的人也没有开过后门。
温驰把盖毯递给蒋丽霞,蒋丽霞把盖毯罩在骨灰盒上。徐慧秀要过几天才能安葬在陵园,这几天便只能先待在殡仪馆的骨灰寄存处。
她和其他不知名的人挤在一处房间里,不大的空间里密密麻麻的都是黑白的照片和化为粉末的生命。
“从此以后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灵魂。”蒋丽霞眼角似乎多出来些皱纹,“您就放心去找我爸吧。”
温驰站在一旁,攥紧的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抽噎的感觉顶着喉咙,心跳连着肠胃一起发麻。
眼前的场景被一层水雾笼上,他什么都看不清,周遭在耳边失真。
“您这一生用爱浇灌子女,教导我们与人为善,我们这一代虽分散在五湖四海,但感情依旧深厚…”
蒋丽霞对着静悄悄的骨灰盒在说些什么,温驰零零散散的听不清。
“你是罪人。”
耳边突然有声音在叫嚣,温驰惶恐的猛然抬起头来,眼眶里的泪随着动作砸落。
“你凭什么来这儿?”
温驰吸了口短气,步履迟疑的向后退了半步。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
一阵嗡嗡作响,温驰只感觉头晕脑胀,整个天地都在旋转,踉跄了一下抬起眼,却感觉所有人都在死死盯着自己,连着无数人的骨灰一同沉默地质问他。
在这要溺死人的空气中,温驰像个囚徒转身朝屋外跑去。
“嗬…嗬、嗬…”
豆大的雨冰凉的砸在脸上,温驰不知跑了多远才慢慢停下,垂头看着湿透的衣服,人恍惚往路边走去。
时间近傍晚,冬天的夜来的格外的早,殡仪馆外荒郊野岭,四周黑洞洞一片,只有暴雨噼里啪啦地拍打大地。
温驰的背紧贴着水泥灰墙面,在狭窄的屋檐下避雨,头发湿答答的垂着,细小的雨珠顺着发丝往下滴。
“对不起…”温驰顺着墙面滑下,手掌捂住湿漉漉的脸,呜咽的声音透过指缝传出,“对不起,对不起…”
温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神经质地重复着道歉,他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
避雨的屋檐空间太窄,雨水打在温驰的头发上,溅到他的脸上,让温驰想到了半年前七月的盛夏。
也是这样一场暴雨,他回到c城,在别墅里和温林年对峙。
“你如果不想在停尸间见到市医院那老太,现在就赶紧给我断了你那狗屁的同性恋!!”
温驰看着温林年红温的脸和满地的碎酒瓶,在满房飘散的酒气中冷着脸:“你就不怕我爆出你做的这些腌臜事?你要是敢动徐婆婆,你也同样会玩完!”
“那你去告啊!”温林年嗤笑了一声,“就凭你?一个刚露头的小画师,没身份没地位,离了温家的背景和名气,你算个什么?”
温林年步步逼近温驰:“温驰,你是温家人,你注定是要从事医药方面的公司企业,你这一辈子都得活的兢兢业业,断不能砸了我温家的好名声!现在你觉得你是什么?你以为跑到伦敦读个艺术就能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我告诉你,都是狗屁!!”
“好名声?”温驰泄出一声笑,“什么好名声?你现在这样拿着无辜老人的性命来威胁我,说着与事实完全相驳的话,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温林年当下掴了温驰一巴掌,随着响亮的一声,温驰顺力咬了下嘴角肉,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整张左脸连带着头都痛的发麻。
有空常来啊
“你现在翅膀硬了,啊?敢跟我对着干了?!温驰我告诉你,我的人脉和手段你比不了,你查不出也告不赢。就凭现在的你,你谁也保不住!你对谁都没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