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坐着的徐雍墨也蹙眉,温文尔雅的眼写着些许不耐。显然是觉得沈阁瑶生母的做法太不体面。
徐雍启倒是饶有兴趣地坐一旁看戏。他还凑到沈阁乔身边,与她旁若无人地咬着耳朵。他问:“那地契的事?”
徐雍启说话吞吐的热气翻滚,沈阁乔被弄得耳根子痒。她往边上偏偏脑袋,“是。恐怕我不是傻瓜美人的事瞒不住了。”
“这倒无碍,徐雍墨总会知道的。地契的事能应对吗,需要我帮忙吗?”徐雍启问,凑得离沈阁乔更近了些。还直接上手揉捏她的耳垂。
在丞相府也没个正经。
他手指粗砺,沈阁乔细嫩的耳垂被他捏得都有些微疼。他的手也过分热。
沈阁乔抬手把徐雍启的大掌打掉,又挺了挺自己的脊背,胸有成竹地开口:“当然,我是谁?你等着看戏就行。”
徐雍启在沈阁乔耳边低声笑,点头说好。
他们氛围旁若无人的好,相隔不过五寸处,沈北綮和邢月灵的氛围却紧张。
邢月灵推了推沈阁瑶,“阁瑶,你来说吧。”
沈阁瑶抿唇,道:“爹爹,是这样的,娘亲同我说你给我和妹妹每人三间商铺,可我的嫁妆里没有。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所以来问问。”
就为三间商铺。
徐雍墨蹙眉。
沈北綮蹙眉加疑惑。
沈阁乔倒在一旁坦然自若地开口:“哦,六间商铺都在我那。”
邢月灵情绪激动地一拍桌子,就差指着沈北綮的鼻子,“我就知道你会偏心,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随即她又看向沈阁乔,不自觉声线都拔高几分,“小乔,你是庶女,你要懂规矩,更要知恩图报!老爷给你和阁瑶置办了同样规格的嫁妆,已经对你很不错了,你怎么这样白眼狼!”
一时众人目光都聚焦到沈阁乔身上,有些是愤怨、有些是斥责、有些是疑惑。
沈阁乔在众人目光里悠悠起身,嗫嚅开口,一双眼却明亮自信得要命。她说:“可…可是,那不是母亲和姐姐愿意跟我换的吗?”
“什么?”
沈阁乔冲青碧挥挥手,从她手里拿过一张纸条,轻放桌上给众人看。
“那日我去库房找些我娘的东西,碰上夕颜在库房里换我和姐姐的东西……”
“夕颜?”邢月灵疑惑,出声打断。
“是啊,怎么了?”沈阁乔一脸疑惑地看向邢月灵,“她说她是奉爹爹之命,因爹爹知道我就喜欢看书和一些不入流的破烂玩意,而姐姐很喜欢珠宝。这样交换一下嫁妆,我们都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沈阁乔目光凝在邢月灵身上一瞬,接着开口:“我觉得如此甚好,这么贴心的提议母亲也定出了不少主意。不过那几本书卷都是极珍贵的手抄卷,我怕母亲和姐姐到时候心疼了,又给要回去,便写了个交换的条子,让夕颜拿去给母亲签字。”
“母亲您签字了,您是知道的呀?”沈阁乔弯着眼睛笑,“后来嫁到王府,青碧清点嫁妆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书卷里藏了地契。我还以为母亲偷偷心疼我,连这地契都愿意给我呢。”
沈阁乔越说,邢月灵脸色越白。
她弯腰,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一把抓过桌上的纸条。
上面有她的签名和印章,以及沈阁乔难得端正的字:
“交换物
《春秋繁露》《平家论》《抱朴子》书卷及含括象牙书签在内的书卷内物品”
邢月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当时她只惦记着沈阁乔愿意交换的那些珠宝,完全没心思揣摩“书呆子”沈阁乔纸条里写的“书卷内物品”有什么。
原来在这等着她!
邢月灵想恨恨地把纸条撕碎,却被青碧异常灵巧地拿回。
沈阁乔状似委屈地看向邢月灵,“白纸黑字的,母亲不会想把那些都要回去吧?翡翠镯子和金步摇也值不少钱的,而且那些书卷我都乱涂乱画了。”
邢月灵看她,恨恨地咬牙,“好啊沈阁乔,真有你的,一直扮猪吃老虎是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书里夹着地契了!”
“母亲你在说些什么呀?”沈阁乔演得像戏班子名角,故作柔弱地往徐雍启身后躲。
徐雍启相当配合地站起身来,把她揽在自己身后。他淡淡扫了眼邢月灵,开口:“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丞相夫人应当有些气度才是。”
“那可是三……”邢月灵下意识开口反驳,只是往外蹦了几个字便自己匆匆住嘴──敢跟徐雍启顶嘴,她这不是疯了?
于是只好转向沈北綮,“老爷,你说句话啊!”
沈北綮抿了一口茶,“先把夕颜叫过来,我从未让她换阁瑶和阁乔的嫁妆,她是是受谁指使?”
邢月灵腿软了软。
冲突过程一直不开口说话、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沈阁瑶,则将目光冷冷瞥向茉香,用只两人听得到的声响责问:“你是不是收沈阁乔好处了,所以连有地契都没发现?母亲当时不是交代你去办事,那夕颜又是哪里来的?”
升堂(下)
茉香当然喊冤。
她挤出两滴眼泪,诚惶诚恐地轻声开口:“我是从小跟您一块长大的呀,我这条贱命都是您的,我怎么敢有二心!”
“夫人派我过去库房,可我要是在库房被人发现,不就一下让人知道是王妃您和夫人的盘算了嘛。我就私自找了个替死鬼,骗她说是老爷的主意。”茉香像模像样地起誓,“天地良心,我真没收沈阁乔那贱-人半点好处,那日我连她的面都没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