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林想起见过两次的宋连,撇了撇嘴:“她孤单,你确定?单身的时候没少被人追吧,那张脸太能骗人了,说不定哄哄就跟人走了。”
“谁说的?”
岑林闻言眨了下眼睛。
“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还有好多追求者,你不知道?”
岑林哽住。这他还真不知道。
“我问过她,她说没有。”岑林板着脸说。
“那是你太让人放心了,换个人她可能就会如实回答让对方有点危机感了。”裴新源用吹风机把木耳吹干,还给岑林一只香喷喷软乎乎的布偶猫,“不过如果对方不可靠,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在对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营造什么危机感。这说明她至少信得过你。”
木耳刚洗过热水澡,浑身热乎乎的舒服得不行,被抱到岑林怀里也没有像平时一样蹬腿,而是开始打瞌睡。
岑林摸着它的耳朵,眼中又覆上一层冷意:“信得过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把我一脚踢开了,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
裴新源回到柜台边,静静看着岑林,声音不大,说出来的话却仿佛能刺穿人的心:“小子,信与不信,有的时候要问那个人的心,眼睛也是会骗人的。”
“什么意思?”
“你要是不明白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这么聪明用不了你太多脑细胞。”裴新源抱起小金毛,背过身去,“唉,说这么多,到头来还不是废话。人嘛,开心最重要啦。”
“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岑林一头雾水。
裴新源一转身面对着岑林,一脸严肃:“我说,人最重要的是开心,所以为了让我开心,快点给钱,宠物洗一次澡一百二,麻溜的。”
“靠,你个奸商,都老熟人了不仅不免单,连个友情价都不给!”岑林怒道,愤然扫了付款码。
裴新源收钱的速度贼快,看着到手的钱终于露出了符合奸商的笑容:“友情价都是给‘友’的,小夕夕来的话当然给她打折。说实话你要还跟她在一起我也可以给你打八五折,可你们这不是吹了吗。”
岑林:“……”
岑林抱着木耳回到谢子夕家的时候脑子还不是很清醒,这个裴新源是谢子晟小团体里面成绩最差的,平时讲话就爱忽悠人,还总有那么些冤大头上他的当,突然这么哲学还真让人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期刊顺利发行,这阵子的忙碌算是告一段落,回云城的第一笔工资这个月月底就有着落了,心里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岑林洗了个热水澡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他感觉门外有争吵的声音,中间夹杂着玻璃器皿的碎裂声。
熟悉的不安涌上心头,就像从前一样,这种糟糕的感觉从来不会和他打招呼,每一次的到来都能让他窒息,偏偏又在他快要气绝的时候让他得以生还。
每一天,每一次,杀不灭,断不绝。
他缓慢地起身,发现自己不是在谢子夕家的沙发上而是回到了七岁前和父母住的那栋旧公寓的小床上,床边的墙上斑斑驳驳的,有些是墙皮脱落导致,更多的是因为外力所致的划痕。那些划痕有新有旧,有粗有细,大部分都很锋利,交迭在一起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那是岑林日复一日划上去的。
他下了床,双腿一如小时候那样细瘦而短,费了点力气才够着地面。
门外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他隐隐觉得这栋老旧的公寓楼就要塌了,他知道外面的声音属于他的父母,但或许是因为常年未听,记忆里极力想躲避的声音变得遥远而陌生。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客厅里的灯光顺着门缝照了进来,像一条锐利的线,划过他的头颅,刺进他身后庇护他的黑暗里,锋利又无情。
岑林的父母每一次吵架甚至动手都要不可避免地翻旧账,岑林每一次都想躲开。然而当双方的矛盾进入白热化阶段不可调解时,他们就会一致转向岑林,强迫岑林成为一个并不合格的裁判员。
这一次他们争吵的内容是离婚后孩子归谁,从买房出的钱谁多争到谁带孩子的时间长,从谁给孩子花的钱多到谁对孩子的教育最上心,争来争去,谁都没有想起来问问岑林的意思。
岑林大半张脸掩在门后,冷眼看着大人们不理智的闹剧,丝毫不关心他们争论的是什么,或者争论的结果如何,只要他们不来问他,只要他们不要把他拉入他们的战局里。
不知不觉间,杯盘摔尽,玻璃尽碎,阳台上的鸟都被惊得飞走了,争吵声变成了肉搏声,房间开始扭曲,愤怒的大人分别拿起了刀,不停向对方刺去,整个空间里慢慢充满腥臭的血腥味。
“你一年能挣几个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他只不过是为了给你们老岑家添个长孙,以后好继承家产,分家也能占大头!”
“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自己在外面鬼混,带着这个拖油瓶好给你使唤伺候你拉屎拉尿!现在哪个男人肯要你?你只能指望亲儿子。呵,说不定连亲儿子都嫌弃你!”
“你少放屁!老娘多的是人追,哪像你天天在外边碰了钉子回家就知道拿老婆儿子撒气!有种你跟外边那些人叫嚣去啊,别只会窝里横!”
“你这样天天找野男人的,儿子肯跟你就怪了,一天到晚学不了好东西,尽是些乌七八糟的玩意!”
“哼,将来你要是给他找了个狠毒的后妈,说不定他还要跑来找我,你那家产还不是照样飞?白白耽误大好时光,难道就好过跟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