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夕一脸懵逼地坐在床上,她不明白岑林为什么这就爆发了,明明她前几天的态度还要更恶劣,他也没说什么,顶多是不给她好脸色看罢了。
岑林吼完了就没有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看着谢子夕,嘴唇在颤抖,眼眶有些发红。那红色越来越浓,在白皙的皮肤上一路从眼角蔓延到鬓边,那样子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委屈。
这表情,谢子夕见得不多,第一次见还是高二那年听见岑穆住院后她去看望老人的时候,那天岑林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抬起脸来看她,脸上就是这个表情。
岑穆已经是肺癌晚期,早前就知道,只是一直没告诉他。
岑穆只住了几个星期的院,因为没有治疗的必要了,不如干点自己喜欢的事。
谢子夕还记得当时岑林就是这样红着眼眶不停对她说:“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他不告诉我……”
从那时起谢子夕就知道,岑林身上,有些东西变了,平时看不大出来,只有受了刺激,那种不明显的偏执才会初见端倪。
这么看着岑林,谢子夕已经感觉不到胃疼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涩逐渐代替了身体上的疼痛。她看得出来岑林这几年也过得不开心,以前还会说会笑,现在整个人显得很沉郁,看起来……就跟自己一样。
她也想过是不是当初的决定错了,然而木已成舟,岑林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而她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想别的事了。
也许是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岑林慢慢回过神来,眼眶周边的红意渐渐退散,眼神恢复清明。他粗暴地把被子往谢子夕身上一裹,转身就走:“都几点了,睡觉!”
谢子夕裹着被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岑林砰的一声关上门,摸摸跳到她床上的木耳:“你这铲屎官吃错药了吧?”
岑林回到客厅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用手肘压在眼睛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差点又没有控制住。他一直知道自己心理有点问题,谢子夕也清楚,和谢子夕相反,过去的他什么都告诉谢子夕,因为很少有事能骗得过她的眼睛。但他就是不想在谢子夕面前失控,不论在什么时候。
岑林这一夜睡得不踏实,一整个晚上都在做梦,梦到了小时候,梦到了大学,什么都有。他在开心和悲伤之间来回穿梭,感觉自己都要精神分裂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岑林还觉得脑袋有点晕晕乎乎的,可能是昨晚情绪波动太大的原因。好在今天是周末,期刊也顺利发出,没什么事儿了,他有足够的时间缓缓。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无意中看见谢子夕的外套还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讶异地一挑眉。平时这个时候她已经出门了,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哦,对了,她负责的案子早就结束了,而且看她昨晚那样,就算想上班都没辙。
说起来,昨晚他那脾气发得邪乎,谢子夕也没说什么,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悦,她当时那表情,倒像是……难过,虽然一如既往地不明显。
这时,谢子夕房间传来动物挠门的声音,岑林想起木耳还被关在里面,走过去试探性地扭了一下门把手,居然没锁。
岑林脸都木了。
有个外人在家还敢这么大胆,也是没谁了。还好是他根正苗红的好青年,要是换个不安好心的,那她不是直接gaover了?
木耳是个要成精的,看见一点门缝就直接挤出去了。都说猫是流体,眼前这只猫胖是胖了点,好歹还是只猫,依然是灵活柔软的,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从铲屎官的脚上踩了过去,昂首挺胸一点不心虚,末了还冲铲屎官耀武扬威地扬了扬尾巴。
岑林:“……”
这年头,一只猫都这么猖狂,他地地道道的人还活得这么憋屈。
谢子夕确实还没起来,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也不知道后面吃了药又疼了多久才睡的。
岑林盯着还在睡的谢子夕看了一会就轻轻关上了房门。
想起自己昨晚发的脾气,岑林还是有点理亏,于是决定亲自做一顿早餐,算是道歉。
反正他嘴上肯定不会服软的,而且谢子夕不用说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谢子夕昨晚确实睡得晚,起了床胃还是有点隐隐作痛。她听见厨房的声响,走出房门口的时候特意放轻了脚步,想尽量不惊动岑林去客厅拿药。
谁知岑林像是背后有眼,谢子夕刚进客厅就听见岑林说:“在自己家还要鬼鬼祟祟的,太猥琐了吧?”
谢子夕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她,心里觉得十分新鲜,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说她。
岑林把烤好的面包和煎好的鸡蛋放在餐桌上,站在餐桌边,低着头不去看谢子夕。自从谢子夕接了那个案子就忙得不见人影,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正经相处过了。
谢子夕倒是表现得很自然,她在餐桌旁坐下,瞟了一眼盘子里的东西,心下了然,用叉子叉起煎蛋咬了一口,夸赞道:“煎得不错。”
听他这么说,岑林就知道事情翻篇了,松了口气也坐了下来:“胃还疼么?”
“还有点。”谢子夕说。
岑林猛地抬头看着她,抽了下嘴角:“我以为你又要说死不了呢。”
“你不是希望我什么都告诉你么?”谢子夕定定地看着岑林愣怔的眼睛说,“别否认,你昨晚的表现就是这样表示的。”
岑林重新低下头,冷笑一声:“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瞒不过你。你是有透视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