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很早就是邻居了,但其实是杨辰枢先住进那栋楼的。
十二岁那年,旁边搬来了一户人家,那家有个十岁的小男孩,转到了附近的小学,一家人才搬到了这里。
小男孩是哭着被父母硬拽进新家的,哭喊的声音很大,刚刚从小学毕业的杨辰枢本来是要用假期补觉的,被这一嗓子惊醒,打开门一看,那个小男孩双手扒着门框,死活不进门:“我不要我不要!娇娇已经答应当我老婆了,她还在等我呢,我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小男孩的妈妈是个漂亮又泼辣的女人,一手揪住儿子的一只耳朵,又不敢下狠力气,气急败坏:“小小年纪你哪来的老婆?!不是早就跟同学说过再见了吗?我告诉你啊,我可是受够你了,再这么闹这星期没有零花钱!”
孩子爸显然是一贯不参与母子之间的战争的,默默把妻子另一只手上刚买的一袋子生活用品拿进了屋,把一大一小两双拖鞋放在母子俩脚下:“快进屋吧,在家里随便你哭,在楼道上当心吵着邻居。”
“我就是有老婆,爸,难道只许你有老婆?!”
杨辰枢看着那小男孩哭天抢地,一口一个老婆,有些好笑,又有些于心不忍,回家从自己房间拿了个士力架,在小男孩被父母拉进家门之前递了过去:“别伤心了,你在这里也可以有很多好朋友的。”
十岁的小孩子总是很好哄,尤其是面前这个看得出有些缺心眼的小男孩。男孩看见了士力架,打了个哭嗝,瞬间不哭了,只剩眼泪还摇摇欲坠地挂在大眼睛下面。
刚见面不太好意思,小男孩愣了一会才接过士力架,但是没有马上撕开,带着抽噎小声说:“谢谢哥哥。”
“不客气。”杨辰枢温柔地笑起来,那笑容非常有亲和力,“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其实不怎么怕生人,而且眼前这个哥哥很好说话的样子,马上就在杨辰枢面前放飞自我了:“我是娇娇的老公!”
“好好说话!”男孩的母亲在她脑袋瓜子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我、我叫赵铭铮。”男孩捂着被拍的地方撇了撇嘴,又冲着杨辰枢露出灿烂的笑容,吹出一个大大的鼻涕泡泡,顿时又红着脸低下了头。
母亲看着自家儿子终于正常了,对这个礼貌又好看的小伙子充满了好感,感激地笑笑:“谢谢啊,臭小子不懂事,吵到你了吧?你是隔壁家的孩子吧,叫什么呀?”
“我叫杨辰枢。”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要进来喝杯果汁?”
“不了阿姨,你们刚搬过来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忙,我就不添麻烦了。”杨辰枢规规矩矩地道了个谢,屋里他妈喊了,这才回去。
赵铭铮妈妈看了看邻居家的门,又看看自己儿子,对比可谓是十分惨烈了,恨铁不成钢地将人一把拽进屋里:“看看人家,再看看你,都是儿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从那以后,两家人都慢慢熟了,赵铭铮家是做生意的,而杨辰枢的父母都是高中老师,两个小孩子一个是个混世魔王,成绩稀烂;一个整个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常年霸占年级前几名,已经准备报市里的重点初中了,赵母看着哪哪都喜欢。
赵铭铮更是从相识没几天起就天天黏着杨辰枢,在他眼里,杨辰枢处事得体,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从来不跟人急眼,是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第一个对他这么友好的人,不由自主想跟他亲近,没几天就三句不离“辰哥”。
赵母看着儿子和隔壁小孩玩的好,心里还是蛮高兴的,就时不时在赵铭铮耳边念叨,让他多跟杨辰枢请教一下学习上的问题。
赵铭铮本来是很讨厌学习的,杨辰枢也很少跟他提起学习,只是带他一起看各种各样的书。杨辰枢父母都是老师,家里有很多书,包括他自己都已经有一柜子的书了。杨辰枢上了初中后,两个小孩经常一起在杨家写作业,赵铭铮小学生作业少,且没几样是认真写的,草草了事后就去杨辰枢的书柜前转悠。
久而久之,他明白了杨辰枢身上那股内敛淡然的劲是哪来的了,奈何两人天性就不一样,他有心想学成杨辰枢那样,却往往东施效颦。
杨父发现了这一点,告诉他每个人的个性是不一样的,别人那样很好,但是自己这样不一定就差。杨辰枢这样沉敛的人可以靠书本变得更加理智而有风度,赵铭铮这样活泼的人通过丰富学识可以变得更加坚韧而富有正义感,无论哪种都是很好的性格。
于是赵铭铮开始对自己的学习上心了,并不是想要年级第一的头衔,而是认识到了独立思维的重要性,成绩慢慢提升,几年后考到了和杨辰枢相同的高中。
他的高中生活刚开始,然而杨辰枢已经在准备高考了。那意味着不久后杨辰枢会考到很好的大学,也就会去到很远的地方,以后就很难见到他了。
十六岁的少年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稍微有点病态的占有欲,一想到辰哥以后可能会认识别的什么人,在他那更大的世界里说不定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听说大学里还会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辰哥这么受欢迎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追。
杨辰枢察觉到了赵铭铮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但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这几年赵铭铮的父母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很少管他了,只是一个劲让他好好学习,当年的小哭包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长开了,四肢有了少年的力量感,脸上的轮廓比以前锋利了许多,是个开朗又温暖的小太阳,把他的生活照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