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诀也最爱这一口,一口热汤下去,浑身都暖和熨帖了。
殷无秽十分懂他,为他布的菜,盛的汤,一切都恰到好处。
容诀要数落他的话默默歇了心思。
最后,每日例行地关心一下少年心理健康问题,“今日在朝堂如何?”
殷无秽眼睫一垂:“都好。”
“头抬起来,看着咱家的眼睛再说。”容诀放下调羹,连汤都不喝了,眉梢压紧,一瞬不瞬盯着他。
殷无秽拿筷子的手紧了一下,旋即听话照做,朝容诀莞尔一笑:“真没有什么问题。虽然父皇醒来肯定了我的职位,但官场之上——”
殷无秽顿了片刻,方才笑道:“阿诀你知道的,他们惯会看碟下菜,我没有家族倚恃,自是会比旁人艰难些。不过总归结果万事大吉,阿诀不要担心,我可以做好,一定不辜负阿诀的期望。”
少年说完,看向他的眸光亮了亮,颇有些求夸奖的意味。
容诀心一软。从前他只知道殷无秽将他布置的政务办得妥帖,却不知晓少年办事的过程如此艰难。
他也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东厂督主的位置,自然明白其中辛苦。
皇帝的骤然昏迷致使殷无秽被迫赶鸭子上架,一日恨不得掰成几份来用,夜以继日焚膏继晷。
少年脸颊都消瘦了,显出棱角分明深邃如刻的五官。
容诀主动为少年布菜,像殷无秽每一次为他所做的那样,“殿下辛苦了。再坚持坚持,柳暗花明的那一日不远了。”
“嗯。”殷无秽很听他话。
容诀心里又是一软,开始思忖要不要在暗中助殷无秽一臂之力,不过旋即又断了这个念头。凡事行过必留痕迹,东厂若是出手,必定会给殷无秽埋下更大的隐患,他现在辛苦些,日后就好了。
风险不可留。
没有物质方面的帮助,精神层面可就不能再吝啬了。
容诀一想,心里微哽。
他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殷无秽现在这样辛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不然凭借殷无秽的能力,当个闲散王爷不比现在舒适。容诀如是想到,那么抚慰殷无秽的精神层面还不能少了。
他逐渐头疼,毕竟平日殷无秽就从他这里索要拥抱,光是这个恐怕满足不了少年。
况且,被殷无秽抱一下他又没损失,对少年来说却是莫大的精神安慰。
容诀犹豫,殷无秽一弯眼睫善解人意地:“你看吧,我本就不欲多说,说了还要阿诀一起苦恼。阿诀别再想了,要是真心疼我,就多抱我一会好了,我还想要一盒阿诀用的熏香,拿回东六所也点上。”
容诀颔首:“这有什么,都应你。”
殷无秽闻言,眉眼愈发弯了。
饭毕,席面由小豆子收拾。
容诀神色慵懒,天冷的他懒得动弹。殷无秽见状,直接将人抱去软榻上坐着泡脚,为他置好木桶,搭上罩巾盖住氤氲热气。
容诀惬意地揣手倚榻,眯眼享受。
被殷无秽抱了太多次,渡过最初的不适应期后,其实没多大感觉了,反而愈渐习惯。只不过,在殷无秽日复一日地贴上来抱他时容诀还是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他睁开迷惘的眼,刚要思考,殷无秽就凑上前来絮絮地和他说着话,容诀听着听着不由自主走了神。
等他重新反应过来时,是殷无秽将他抱紧到喘不上气,热地慌。
容诀伸手推他,殷无秽适时松手,转而去拿干燥的棉巾,将他的脚从温水中取出,妥帖擦干,再穿好保暖的绒袜。因为练武而留下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无人窥过的细腻脚心乃至脚踝时,容诀忍不住身体一颤。
他脚趾一缩,往里蜷了蜷,斥道:“够了。”
他早就跟殷无秽说过,叫他不要再做这些事。
少年却不听,坚持用这种方式回报于他,一意孤行,容诀说什么都不管用。
他再要说,少年的眼眶登时变红,眼中水雾说来就来,容诀简直束手无策,不得不由着他去。
旁的都好说,他已经适应了殷无秽的怀抱。可每每肌肤相触,容诀都忍不住颤缩。
那晚殷无秽狂悖疯执的一幕幕扑面而来,容诀仿佛回到了那个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少年予取予求的夜晚。
殷无秽看出了他的抵触,并不再碰他。
容诀自己趿着棉拖回到榻上,最后容许少年替自己将被褥掖好,吹灭蜡烛,方才转身离去。
殷无秽离去的时候拿了一盒容诀惯常熏的香,这样,他晚上休憩的时候鼻尖也是这个味道了,少年珍惜地将香收好,消失在月色溶溶的宫阙之中。
这厢的殷无秽和容诀在内日渐如胶似漆,在外不忘运筹帷幄整个朝廷动向。因为容诀的悉心教导,殷无秽自身卓越的政治能力,皇帝的明面首肯,殷无秽已经积蓄了足够深的势力立足朝堂。
当然,在容诀面前他不能太坦诚,需要换个说法。否则,容诀就不会这样心疼,主动贴近于他了。
对容诀这样位高权重的上位者,他只能以退为进,徐徐图谋。
容诀不是看不穿他的心思,却乐得纵容,殷无秽恰巧抓住了这一丝漏下的机会。
顺杆而上,抱得佳人归。
而另一厢的五公主因为殷无秽和容诀重修于好,又恢复成了那个端肃稳重的七殿下而忧心忡忡。
五公主眼睁睁看着弟弟情绪跌宕起伏,又是欣慰,又是担心。她痴心的弟弟被骗入彀,又堕情网,五公主屡次探查而不得,最后无疾而终。
殷无秽瞒得紧,她也管不了弟弟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