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蔚用湿润的嗓子说,自顾自走到教堂的角落里,滑动接听键。
“哥,你怎么还不回家?”
听筒另一端传来左子皓有些抱怨的声音,“我饿了,要饿死了。”
不等温蔚开口,左子皓又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惊一乍地问:“你不会没带伞吧?你在哪儿呢,我来接你。”
“不用。”温蔚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很黏糊的,像偷偷躲起来哭了一场。
左子皓自然发现了温蔚声音的不对劲,问:“你的声音怎么了?感冒了,还是……哭了?”
“没有。”温蔚有些慌张地说,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但颤抖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
左子皓电话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现在在哪儿?”
“我等下就回来了。”温蔚说。
倏地,电话另一端传来噼里叭啦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正在疯狂翻东西。
温蔚感到一丝不对劲,对着电话问:“你在干什么?”
回答温蔚的是更加剧烈的声响,只是这次不是翻东西的声音了,而是瓶瓶罐罐砸在地上的巨响。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炸雷般在温蔚耳边此起彼伏地响着,他焦灼不安,又问了好几遍,直到快口干舌燥后,耳边终于静了下来。
这时,电话里传来一道喘息,“刚刚有小偷进来了……”
温蔚拧着眉,“你现在怎么样了?”
“只是打了一架。”左子皓粗喘着气,似乎是信号不好,传过来的声音里夹杂着电流,“不用担心,我已经把小偷赶跑了,我好歹也是个alpha,能保护好这里……我们的家的。”
“我是在问你怎么样了。”温蔚重复一遍,“有没有哪里受伤?”
“唔,这个……我看看。”
电话另一端的沉默却宛如利爪一样撕爪着温蔚的心脏。在他眼里,左子皓已经是他仅剩的“家人”了,这些年来两人在下城区互相扶持、艰难度日,已经建立起了某种特别的情感。
“哦——”左子皓拉长音调,用一种解惑后乐观的语气说,“我是说怎么有点痛,原来是手臂被划了一条口子,不过也还好啦,我是个alpha,这点伤不算什么,只要不是哥被伤到就好。”
末了,又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补充一句,“不用担心我,哥你那边似乎很忙,那你慢慢忙吧,等忙完了再回家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话落,温蔚拿着手机的手五指紧缩,指骨微微发颤,声线也带着一丝抖动,“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温蔚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他转过身,发现傅宁洲竟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眉心跳了两下,惊诧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傅宁洲淡淡道:“有一会儿了。院长身体不好,所以先去休息了。我过来是想叫你回去的,没想到你打了这么久的电话。”
温蔚跟着傅宁洲回到刚才的地方,此刻教堂里空无一人,鸦雀无声。
低头看眼手表,竟然已经这么晚了,难怪左子皓会催他回家。
下城区一到了夜晚,盗窃之事就会大量发生。在那儿生活的人都习惯了,毕竟是个贫民窟,以及凶徒的窝藏地。有钱的富豪、高雅的名流等都是住上城区的,绝无可能往这么一个破败地方跑。
这也是当初温蔚收留左子皓的原因,遇见左子皓时,对方才14,虽然是个alpha,却也是没人要的,不然怎么会衣衫褴褛的漂泊在下城区肮脏的街道上。
同样,也正因为左子皓是个没人要的alpha,身上的器官会更加值钱,如果放任他在暴乱的街上不闻不顾,怕是没个好下场。于是,温蔚收养了这小孩,而那年,他也不过才18岁。
“你能送我回去吗?”
温蔚抬头,对上傅宁洲的眼睛。外边的大雨忽大忽小的,刚才销声匿迹了一会儿,此刻又开始闹腾了。
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傅宁洲心脏一悸。之前温蔚一直在逃避着他,此刻主动向他开口,倒还让他有些不习惯了。
可……傅宁洲一想到温蔚眼下这番主动,极有可能是为了家中的另一人,心中又开始不爽起来。他撇开视线,冷淡地说:“可以,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温蔚不假思索,立即道:“好。”
傅宁洲心中冷冷一笑,心想果然。他抬眼,脸上的情绪瞬间消失,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冷淡无情,声音也如此,“跟你打电话的是你什么人?”
“我弟弟。”
“弟弟?”傅宁洲冷笑一声,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带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么。”
“跟你分开没多久后,在路边捡到的,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小孩。”温蔚说完,发觉自己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向对方解释过多,“既然你能找到我,应该知道我住在怎么样一个地方,这些年都是他和我一起度过来的。”
“哈,温蔚啊温蔚,我记得我们分开时,你不是说你很讨厌alpha么?”傅宁洲肩膀抖动,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你竟然饥渴到了这种地步,路边随便捡个alpha都能满足你了,是吗?”
“那既然他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傅宁洲总算是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我现在已经是傅家家主了,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回到我身边吧。”
“刚才和院长见面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小时候的傅宁洲回来了。”温蔚缓缓说,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只是我的错觉啊,傅宁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