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于口齿交缠的热度
“对不起,大少爷,对不起,是我错了……”
总之,先得认错。要救下苏西的话,就得先认错。
不论那该死的错到底是什么,伊尔迷少爷的出发点有多么的荒唐离奇。
在枯枯戮山生存至今,教授她的唯一法则,就是主子们再刁难刻薄,身为仆人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认下罪责,再去承担相应的后果。
果然,闻言,大少爷满意地在她的肩膀点了两下,一副孺子可教也的姿式,“来,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我不该交朋友,不对,我没有朋友。”
调整为跪姿的舒律娅,磕磕巴巴地整理着语言。恍惚的神智需得指甲掐着手掌心才能勉力保持住清醒,五内涩到发堵,还不敢表露出一点悲哀与怨愤。
纵然字句沉如千钧重负,大脑的轰鸣声几乎要让双耳都发聋。她也得深深埋下头去,为无端端遭受到无妄之灾的朋友寻觅一道生机。
可惜,在枯枯戮山,除揍敌客家族成员以外的人,性命全消失了,都未必个个是有的放矢。
“恳请、恳请您的宽恕。”舒律娅双手抓住伊尔迷的裤脚。她的手指想收紧,又因蔓开的麻意动弹不得。“请您、拜托您把苏西变回原来的样子。我以后都听您的。”
倾听到仆人请求的伊尔迷,手按着舒律娅颅顶。
他的大拇指、无名指、中指指腹因常年使用念钉,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体感粗糙无疑。
他掌心下滑,托住舒律娅后脖颈,手掌简单地扣住了她的脖子,三根手指屈起,抵住脆弱的咽喉。
他张口,是句看似漫不经心的疑问,“舒律娅不是喜欢她,要和她做朋友吗?这么快就改变心意,你的朋友该有多伤心。舒律娅原来是个坏孩子。”
“没有,没有。我没有朋友!”
有水液溅到擦得发亮的地面,舒律娅嘴唇尝到了多重意义上的苦涩。她狼狈地埋下身子,覆盖掉难过的痕迹,不敢让大少爷察觉,免得朋友受到的责难再上一层。
“大少爷说得对,我,我是个坏孩子……我喜欢、喜欢您、只喜欢您……永远喜欢您……”
她抬起胳膊,笨拙地抱住大少爷的腿。是模仿其他院子里被当做宠物驯养、刺杀、解剖的人类,拿脸去蹭张开手就能遮挡住她的天,随时随地能让她无立足之地的伊尔迷少爷裤筒。
他的存在,无情地宣示着他信手一指,就能让她的世界乌云蔽日。
尊严、自信,匮乏培养的土壤,挫折、侮辱,跟空气般如影随形。“我只有您,只能看到您,看不见其他什么人。”所以,拜托您,请把苏西变回原样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也不想想这一切到底都是谁造成的。”
以叹惋的口气诉说着的揍敌客家族长子,擅用高高在上的垂怜者姿态。他实施着恶劣的罪行,还强行绑架受害者的心灵。轻巧地将自己置身事外,偏把人架在火堆上炙烤。
他只是做个小小的实验而已,可惜她——这孩子叫什么来着?苏珊、安娜还是什么的,人和姓氏方方面面都没有被记住的价值的家伙,着实是太不中用,连一针的效力都撑不过。
伊尔迷拍拍舒律娅的脸,动作说不上轻浮或者郑重,和闲暇碰碰观赏类植株没有不同。会因好奇去触摸一碰就蜷缩的含羞草,也能随时清倒热水,浇死费力生存的植物。
“好好看看她吧。被念钉刺入的一瞬,她这辈子就是个废人了。”
伊尔迷握住舒律娅的手,像捏着三心二意的猫咪的爪垫。
猫这种生物,总学不乖,如何也学不乖。经过人类千万年的驯化,依旧保留下天然的野性。一有风吹草动就警觉,稍微不注意就招蜂引蝶。
闲时扑扑花,忙了就跑圈,就是学不会向喂养它的饲主摇尾巴。
温和的饲主会琢磨着提高猫咪待遇,扩展其游玩的空间,观察它活泼好动的行为就会发自内心的喜悦。
伊尔迷不同。
他会剪掉猫咪进食的舌头,用钳子挖断爪子上的血线。让它失去生存的基本技能,只能仰赖自己生存。要它频繁吃苦受罪,只能在他身下茍延残喘。
“现在能了解了吧,你压根没有交朋友的权利。承认吧,你就是个朝三暮四的性子。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接纳得了你。”
废人废人废人废人废人废人废人废人……
谁?
苏西,还是她?
舒律娅控制不住地痉挛,亦不能厘清肌肉挛缩的理由。
理解不了的讯息太多太多,枯枯戮山也好,大少爷也好,所有人判断是非的标准也好,难得有个交流的对象,也要惨遭被剥蚀。
皮表泛着冰山倒灌的凉意,似有孤魂野鬼在跟旁一口口吹气。舒律娅的心悸一阵一阵,每发作一次就引发脑袋的眩晕。
她的胸口重得喘不过气,越想要呼吸,就越吸不进空气。最终迫不得已瘫倒在地,四肢飞速麻痹。
女仆的身躯软倒在地面,无规律地抽搐。转动不了的眼珠倒映出一只手,按在她的额心。
是急性焦虑引发的生理不适,病名为过度呼吸症候群。
“你看,朋友只会给你带来妨碍,对你半点益处都没有。”这种症状要怎么治疗来着?伊尔迷歪着头,与她越凑越近。最后顺从内心的想法,撬开她微张的口。
本应源于施救的行动,在长驱直入下,迷恋于口齿交缠的热度。
他双手摁住发病的仆人肩膀,一门心思只专注于掠夺。他无视病危的臣属,单从湿润的口腔中掠取更多的氧气,从未有过的亲密体验,酿造出了连互相交换的涎水都泛着甘蜜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