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朝他扬眉笑了笑,可眼神却极冷。
温玉舒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却不知该说什么,张张口又闭上。
“世人皆如此,本尊早已领教过了。”闻昭淡淡道。
推敲
传闻里,金刚犼出自御兽宗,本是某待宗主的坐骑,这位宗主陨落后不知怎的叛逃出宗,很是为非作歹过一段时间,后来被灵剑宗擒拿会案,本该格杀勿论,但不知怎的最后只镇压于思过崖。
掐指一算,居然也有好几百年的光阴。
温玉舒极目远眺,想要看清金刚犼模样,忽然听到有人哆嗦着道:“金、金刚犼性酷烈,喜食人,曾经把一整个村子都吃光了,最爱把人一撕两半生吞活剥,连骨头都不吐,有修士听闻前去除妖也命丧兽口,后来才惊动御兽宗主,御兽宗主镇压后见其敏捷动了惜才的心思,这才收为坐骑……我不要被活吃,呜呜呜,殷师兄我不要被活吃,长老快来!长老快来啊!我不要被活吃……”
这次跟来的小弟子都是清音宗内各处不受重视、修为不高的弟子,派他们出来也没指望能建功立业,不过是跟着明鸿文和殷棱两位带头师兄蹭经验,乍一听说有高阶妖兽,顿时吓得不清。
众弟子惊恐难安,鹌鹑似的挤挤挨挨裹在一起,瞬间洞口处便只剩一个火塘,“鹌鹑们”哆哆嗦嗦窜到了洞里面,路过闻昭和温玉舒身边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饶是温玉舒见多识广,也被这群名门正派的贪生怕死给惊着了。
吼声穿透夜雨越来越近,温玉舒几乎能闻到空气里属于兽类特有的腥臭味。
“大人,”温玉舒欲言又止。
闻昭:“方才不还义正严辞给那群小崽子讨要说法,现在改主意了?”
温玉舒捏捏鼻子,去拉闻昭:“这不跟着大人久了,被大人感化,一心向善差点着了相,现在幡然醒悟不算晚。走吧大人,不是还有什么宗门长老吗,也许他们运气好,能等到救命稻草呢?”
闻昭停下来看他。
温玉舒拉不动人,回头道:“还不走?”
闻昭:“……你这人”
温玉舒扬眉:“我这人怎么了?”
闻昭道:“祖上是演变脸的吗?”
“还不是心疼大人……好吧,是想保住自己小命,”温玉舒又扯了扯他,“还不走,真要留下当棒槌?”
闻昭摇摇头挣脱他的,那手在半空悬了会,像是想落在温玉舒肩膀上,迟疑片刻后,终是收回自己身侧。外面瓢泼大雨,狂风大作,黑压压乌云压下来。闻昭负手站在洞口,广袖长袍在潮湿的空气里翻滚。
温玉舒在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不知怎的,温玉舒知道他此刻也许并不是表面上的一派轻松,无关那只金刚犼,也无关即将到来的清音宗长老。
电闪雷鸣里,从远处奔来的金刚犼渐渐放缓了脚步。
“怎么了?”温玉舒话音刚落,发觉空气里有了一种莫名的东西,像是一种无形的气压从四面八方而来:“这就是威压吗?”
温玉舒下意识往后倒退一步,忽听闻昭道:“你若是害怕——”
“有大人在前面挡着,我怕什么?”温玉舒凝了凝神,走到石壁边坐下,撑着下颌认真看闻昭。
闻昭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语气里带了打趣:“这么信任我?万一本尊打着打着见事不妙半路跑了你当如何?”
“当然是变成大人的腿部挂件,和大人一起脚底抹油啊,难不成还留下来给这群鹌鹑当人肉围墙不成?”温玉舒笑道,“大人放心去吧,我只会照顾好自己。”
闻昭道:“可我现在就想跑了。”
温玉舒:“……”
温玉舒扑上去一把抓住闻昭胳膊就要往雨幕里冲:“那就走啊,还愣着做甚?”
闻昭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喂,你就对本尊这么没有信心?”
温玉舒头也不回道:“我就是怕对您老太有信心了!谁知道大老现在是不是只剩一丝血皮还跟我装满血。”
“可惜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了。”闻昭道。
温玉舒望向雨幕之中,远处黑暗里渐渐出现一个庞大的身影,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可单就是这轮廓黑影带来的威慑,也足够使人胆寒。
“那怎么办,硬抗能抗得住吗?”
闻昭回握紧他的手,脸上浮起淡淡笑意,道:“别怕,有我在。”
温玉舒扶额:“大佬,关键时刻咱们能别煽情吗?就算煽情也请别拿这么随意的一句话煽情啊。”
闻昭一把把他从洞口雨帘边拉回来,轻轻往身后一带:“就你话多,说什么你都有回的。”
温玉舒瞄了眼外面,见那金刚犼小山一样的身躯渐渐清晰,也知道这时候跑已经来不及了,闻昭原本就打算借着殷棱的壳子回清音宗,明鸿文已经死了,后面这些小弟子便不能再出问题,否者他用殷棱的身份回去便会有一系列的问题。
他早就清楚这些,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跟闻昭演了这么多,是骨子里不想他过得太顺,还是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希望闻昭能真的就坡下驴,跟他一起一走了之。
温玉舒社畜多年,深知人心幽微,来到这里快五个月了,绞尽心血帮原主复了仇,对未来怎么走却一直心有顾虑。
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如果能一世安稳,谁又愿意成天腥风血雨?
他偏偏他和闻昭有灵犀石作为纽带绑定在一起,他的复仇责任已经完成,闻昭的却才刚开始,即使他刻意不去探寻闻昭的过去,不去思考闻昭的未来,但真相不经意间已经在他面前翻开了第一页,他有过想逃离开的的想法,却误打误撞发现了更多的秘密,被闻昭拎着后脖子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