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温玉舒脸上犹如敷着一层厚膜,嘴巴被封住说不出话了,只能老老实实躺着。
棺灵身为一个棺材的器灵,神奇的是死人没见过几个,基本上装在棺材里面的都是活人,天天闹腾的活人。
温玉舒老实了一会,棺灵又嫌太安静了,又从他脸上爬起来,滑到他肩膀上蹲着。
等了一会儿,不见温玉舒有动静,鬼鬼祟祟伸了只触手搭他鼻下。
“劳您记挂,还没死。”温玉舒突然说。
棺灵倏地把触手收回去,像是被吓住了。
温玉舒顿了顿:“你不是镇魂棺器灵吗,棺材常见死人,照理说胆子应该大得很,怎的如此胆小?”
棺灵委委屈屈挨着他脸,温玉舒被棺灵依偎着,良久叹了一口气:“对不起,不该这么说你,担小又没杀人放火……我也很担小。你和曲念生一起待了一百年,看他困在镇魂棺里日日发疯,会不会心里也很害怕?”
棺灵还没修出横骨,无法讲话,脑袋贴着温玉舒的脸,贴得更紧了。
像是在无声认同。
温玉舒拍了拍棺灵脑袋,轻声安抚道:“方才在万窟山,曲念生说闻昭吞噬了谢南山,得了谢南山的修为,才在灵犀大镇中茍活下来,谢南山曾是清音宗首屈一指的厉害人物,你在百年前见过他吗?”
棺灵似乎犹豫了片刻,触手轻轻戳了温玉舒脸一下,温玉舒便知棺灵见过了。
温玉舒:“镇魂棺被清音宗当做镇宗之宝,安置在布置了诸多防护阵法的摘星宫内,但你却认闻昭为主,和谢南山有关系吗?”
棺灵从他脸上收回触手,鬼鬼祟祟躲到另一头,挨着温玉舒的脚蹲着。
然而此时无声胜有声,温玉舒道:“我知道了,和谢南山有关系。”
“虽然听曲念生说过,当年老曲宗主曾经一度把谢南山当做清音宗的下一任宗主来培养,但纵观历史,公天下变家天下的比比皆是,家天下改为贤能者居上的案例太少了,况且我也不认为能养出来曲念生这种狭隘自私儿子的曲老宗主,能有这种高境界觉悟——若他有这觉悟,也不至于飞升不了。”
“历史犹如大江东去,所有的河水都是在天地间的循环往复后,又汇入大河入海,这就是所谓的太阳底下无鲜事。老曲宗主最多只会把谢南山培养成曲念生的左膀右臂。”
“但谢南山实在太过于闪耀,明珠怎会给沙砾作配,老曲宗主知道亲儿子曲念生无法压制住他,只能想办法除掉这个把自己儿子衬托得暗淡无光之人。我想这种情况下,谢南山没有机会接触镇魂棺,更没机会让镇魂棺认他为主。”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认他为主的?”
棺灵一声不吭装死。
温玉舒喟叹般:“我猜,闻昭本来就是镇魂棺的主人,而镇魂棺不知什么原因从他身边丢失,流落到清音宗,被清音宗据为己有,当做镇宗之宝。不是你认他为主,而是你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那么回到开头,清音宗老曲宗主当初让谢南山潜入魔宗,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如果谢南山刺杀闻昭失败,那就是借刀杀人,用闻昭除掉威胁自己顺利儿子掌权的谢南山;谢南山成功刺杀闻昭,镇魂棺将彻底属于清音宗,清音宗的声誉也将稳居四宗之首,至于得胜归来的谢南山,反正修仙路漫漫,多的是机会除掉他。无论谢南山是否成功,最大的获利者都是曲家。”
温玉舒不由道:“谁说修仙之人不理俗务,我看老曲宗主很会嘛。”
“可惜老曲宗主没算到两件事,其一,谢南山聪慧绝顶,并非一无所觉,所以他在最后关头只把闻昭困在灵犀大阵,没有真正动杀心,其二,他死得太快了,他儿子曲念生实在不成器,差点死在仙魔大战里,给自己找到退路,竟然又选中了镇魂棺,不仅神魂没有蕴养好,反而被关在镇魂棺里受尽折磨,不比困在灵犀大阵里的闻昭好受几分。”
“这算父债子偿,还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温玉舒抽丝剥茧,从纷乱琐碎的线索里,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谢南山一代天骄,明知去魔宗之路,并非表面上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老曲宗主的私心作祟,但困于师徒情谊不得不去,可去了魔宗,又发现魔尊闻昭既不伤天害理,又没杀人如麻,反而把一盘散沙的魔界统一起来,制定规则加以约束,和修仙宗门百家比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仙魔争斗,和两个村子为了争夺水源斗殴实质上没有区别,都是一样的夺天地造化修行问道,一个村子善于伪装把自己叫做“仙门”,另一个村子叫“魔宗”而已,谁也不比谁高贵。
温玉舒踢了踢缩在角落里的棺灵:“好奇问一下,闻昭怎么把你弄丢了的?”
“不是丢的,是被偷的。”闻昭推开棺材盖,朝躺在里面的温玉舒笑了笑,“如果好奇,可以直接问我。”
失去
闻昭平安脱身,温玉舒并不意外,迫于同处一棺不得不听一些不想听的棺灵如蒙大赦,看到闻昭,就像过得水深火热的老百姓见到了青天大老爷,唰到一下蹿到闻昭手上,咋眼间钻进袖口,不出来了。
“瞧你这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活像我背着你家主子怎么了你似的。”温玉舒平静的看向闻昭,“我可没欺负你家棺灵。”
闻昭顿了顿,表情柔和道:“化形多少年了,也没修成人兴,被人几句鬼话就拐出门的小傻子,记性还不好,你想欺负就欺负,打死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