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镇妖司部里提供的信息,他们留在这里收集数据的仪器出现异动后迅速赶了过来,所闻所见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是在靠近那座宅院在地图上定的位置后,方向忽然就乱了,为了安全起见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检查仪器,确认没有损坏后又离开了。
宋绫担忧道:“司里说判断是戚寐干的,可是它们在这里都一百多年了,戚寐为什么选择在这时候去把这些炁支开,然后伤害周围的村民呢?这说不通。”
路易斯摇头,她还是在司里待的时间太短,他解释道:“小绫,我问你,在你眼里戚寐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绫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
她甚至有点慌了,自己为什么会犹豫呢?
如果是在两个月前的时候,她都找到自己家门,戴了这么多年的木珠子也被弄坏了,戚寐还不顾自己的意愿,非要强迫自己和她走,她应该很反感戚寐才是。
但是现在怎么说不出来了。
宋绫对自己的纠结有些苦恼,她甚至都不了解戚寐,到底在心软个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她被抛弃的身世觉得可怜吗,还是因为李夙清对她产生的怜悯和爱护,所以觉得自己潜意识里不应该那么讨厌她,还是说隐隐约约意识到原来她其实也是会被冤枉的,有些事不完全是做的。
原来山鬼里的成员并不是臭味相投,而只是利益驱使结成一股绳的蛇虫鼠蚁,或许现在躲在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戚寐和他们并不一样。
路易斯说:“咱们这么大一片地方,当然有很多搞事情的,但为什么戚寐是那些老头子的眼中钉呢,因为前者还在人的范畴之内,但是戚寐却快脱离人变成鬼魅了,可除了民间那些隐藏踪迹的大佬,镇妖司上上下下只有傅队可以对付戚寐,要是戚寐哪一天真闹出来大乱子,他们的官帽可都待不住咯。”
宋绫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但还是听出来一些弦外之意,“所以他们会尽量把坏事都往戚寐头上堆?好安排罪名?”
要不是系着安全带,路易斯高低从座位上弹起来。
他扶额说:“你这也太直白了,我只能说我们打工这么多年,隐隐有这种感觉,也不乏有些案子和戚寐没有直接关系,起码不是她一手策划的,但是离不开她身上那毒药一样的邪炁。”
穆月补充了一句:“但是没有确凿证据表示她和这些事关系没那么大,包括这次,所以我们不能完全向着坏的结局猜测。”
在转站附近镇子的路上,宋绫问傅青琅:“为什么戚寐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和李夙清见面?”
傅青琅说:“李夙华在忘尘山上的时间比李夙清更久,她后面下山游历,去了南方问道,在河岸边捡到了一个佛像头部,并私自供奉,你猜她学到本事后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报复社会?”宋绫猜测。
傅青琅摇头:“不,其实最开始她并不想拿这件事做坏事,而是满心想着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控制恶灵怪妖,成就一番自己的功德,最后再把这些东西度化。”
但是结局很明显,宋绫说:“她失败了,对吧。”
傅青琅说:“不,其实就连李夙清夜一度以为她会成功,那时候的李夙华跃跃欲试,满心都是要去帮助别人,度化天下鬼怪,就像在忘尘山开宗立派的那位收服山中灵物一样,但是意外还是出现了。”
宋绫问:“什么意外?”
傅青琅说:“在内网中,戚寐的记录是父母亲人皆死尽,但实际上不是,这个秘密没有多少人知道,她是因为自己的特殊被赶了出来,后来在被卖出去的路上遭了劫道,才流落在忘尘山上。”
“所以她便成后面那样,她父母也出了一份力?”
傅青琅点头。
在学有所成后,李夙华回到原本的家中去试探她们的态度,告诉家人自己现在学了本事,不会再看到鬼怪,可是即便如此,她家人还是见鬼一样让她赶紧走。
宋绫不解:“就因为她能看到鬼?”
“是也不是。”
傅青琅补充道:“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因为战乱的缘故,人成为鬼后形状可怖,凶性也大,普通老百姓对鬼神都是避之不及的,戚寐这人从生下来就不一样,和鬼怪天然亲近,久而久之街坊邻里知道后就既恐惧又害怕戚寐,但是她父母不敢扔了她,怕她报复,才明码标价卖了出去,后来她跟着人贩一起流离,碰上了战乱,人贩也死了,她自己一个人走到忘尘山里的。”
后来的事也了然了。
戚寐见父母没有悔过之意,虽然她离开了宅子,但是留下了许多至阴至邪的炁,吸引了密密麻麻荒郊野岭的鬼怪来啃食她们的阳气和魂魄,后来有人说是因为家境富庶却把孩子卖了遭的报应,也有说是戚寐死在了养父母家,冤魂回来报仇了……
这并不是正确的做法,不论是那时候还是现在,在道德和法律上都不允许。
但是宋绫其实能理解一部分,她和李夙清分道扬镳的原因了,因为驱使鬼对于她来说是更为便捷,效率更高的方式,控制住了恶灵,能驱使它们为自己所用,不就变相地防止它们去作恶了吗?
可是近墨者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和鬼怪待得越久,气息相融,每天受佛母的精神引诱,滴水都能穿石,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的本心就开始动摇了,到后来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被一个邪神占据躯壳的佛像,又怎么会劝人向善,那时候戚寐所作的事究竟是自己想做,还是邪神在内心深处鼓动着她,到底是不可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