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书文已经做好了打不通电话,这样他就可以拖着行李箱找朋友的准备。
然而没想到的是,只响了两声对方就快速接起。
“你好。”那边声音很温和,还有点儿耳熟。
乔书文愣了愣,想不起哪里耳熟。
他这一通电话打得匆忙,没怎么过脑子,井宿大师又疑惑地问一句:“你好?”他才赶紧抓紧手机。
“您您您好。”乔书文默默吞了下唾液,不知道是不是金钱加成,他总觉着那边声音就是贼他妈高雅,整得他也紧张起来:“您是井宿……大师吗?”
“是我。”对方说。
乔书文坐在床上的姿势都规整起来,默默挺直了腰板:“大师您好,我,就是,我是被另一位大师推荐来的,我这边最近家里闹鬼……就,想请您来帮我看看,一小会儿就可以了,行吗?”
他越说越弱,兜里没几分钱让他没底气能请这么厉害的人过来。
“稍等,我看一下我这边的安排。”然而井宿却没有态度上的变化,他似乎是在电话那头乐了,过去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可以。我的价格是五千一天,日结,有问题吗?”
乔书文:“……”
他有想过很贵,但没想到这么贵。
就算他能把他的房租押金拿回来,正正好好也只够请大师来看一天。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长时间没回话,对方声音里带着点担忧。
乔书文哽咽了,他不敢说他连一天的钱都付不起,更不敢问能不能按小时……按分钟结账。
然而井宿大师却并没有考虑到五千块钱就能为难死一个穷人的情况,反而温柔地问他:“你好?是身边的鬼还在难为你吗?您先别怕,可以先把情况告诉我。”
“……没,没有。”
平常被各种倒霉事儿砸头上,乔书文顶多背地里哼唧两声。
跟家里人一刀两断的时候,乔书文顶多掉两滴眼泪。
被恶鬼吓唬了,他也怒而找人驱鬼。
但是忽然间的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大师关心,乔书文眨眨眼睛,猛地就感觉嗓子哑了。
“我…我……”他吸吸鼻子,抬起头,忍不住把这几天的事一股脑全说给井宿听。
从住进这个屋子开始,到房东拒绝退他房租,再到有鬼每天晚上骚扰他。
他有意不想浪费对方那么多时间,可越说越委屈,而电话另一头的井宿也一直没挂断电话,像是在有意纵容。
“对不起,我实在是,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乔书文把自己的眼睛摁在手臂上,整个人蜷缩起来,声音闷闷的:“对不起,要不您挂电话吧。”
“原来是这样……那确实很不容易。”对方恰到好处的温和声音缓解了他的焦虑,让人轻而易举地被带去属于井宿的节奏里。
那边思考了一会儿,再度开口:“你情况特殊,你我又有缘……好了,别哭了,我都不忍心拒绝了。”
他语气里带点清浅的笑意:“要不这样吧,我尽可能降低我的价格,但是……你答应我,把这个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可以吗?”
可以吗?
乔书文抬起头,愣在原地好久,半晌,吸吸鼻子。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除了朋友,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柔。
“真的吗……?”他恍恍惚惚地问。
井宿说:“当然。”
又想哭了。乔书文在电话这头用力点头,恨不得把自己赤诚的心掏出来给对方看看:“您放心,我保证不走漏一丁点风声,您——您报价吧!”
他飞速查看了自己的存款,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决心对方要多少,自己一咬牙都得给。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井宿低声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乔书文总感觉这次对方笑,有种耳熟的,代表自己要遭殃的错觉。
井宿说:“五千全程,可以后付款。”
乔书文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嗯?”
井宿于是温温柔柔地再次跟他重复一遍:“五千,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乔书文:?
多年以后,面对真相,乔书文将会回想起跟井宿试图真心换真心、中国人不骗中国人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首先,你知道你屋子里一共几只鬼吗?”
黑色正装的男性坐在狭窄出租屋里,稍长的头发随意束起,在脑后扎了个丸子头。房间沙发实在不太舒服,他换了个姿势,将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