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匡为此事焦头烂额。贵妃一事皇上有意压下来,更顾不上理会。容瑄对此于是一无所知。
这日午时,却有几名衙役来将人带至大堂。
大堂上坐着的是一名主薄,左右围了数十名衙役。别说谢匡,就连几名正卿少卿皆不在场。然而看这阵势,却是要开堂审讯的样子。
容瑄不免有些奇怪,正自左右张望。座上主薄一声断喝:“大胆逆贼,还不快将你如何与番邦勾结之事招来。”
容瑄一怔:“大人这是问我。”
“自然是问你。”主薄道。“你同离原勾结,杀害朝中大臣。”
“杀害朝臣?”他近来有些昏沉。骤然听闻此言,不免有些惊疑不定。“我没有。”
“本官自知你要抵赖。”主薄在座上冷笑起来。若没有真凭实据,本官也不会冒然拿你。”
“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大人何来的真据实据?”容瑄辩道,他见主薄神情笃定,反而镇静下来。“况且通敌叛国,杀害朝臣这样的大案。应当由三司会审。别人诬蔑于我,你只是一名大理寺主薄。如何能审我?”
“你要看证据,本官就给你证据。”这名主薄咬牙道。举起案上一干书信卷宗向容瑄扬了扬。
他近功近利,目光短浅的毛病都有一些。奈何在这个主薄的位置上一做就是多年,上司也不怎么待见。偏巧有人将一封书信连同大笔银票送至他家中,举报容瑄同离原勾结,派人通报音信等等。其中更附有燕沅所书,将那日行刺之事的后半段情形写在纸上。
主薄先找那日传话之人问过,果然有报平安一事。主薄思忖良久,觉得此事若是查证如实,将是多大的功劳,这等建功立业的机会再不能放过,派人暗中前往驿站搜查,居然当真叫他找到一封密谋造反的信件,分明是容瑄笔迹。
这一下喜从天降,想到王爷已经被皇上夺去兵权,又拘在大理寺多日,想来早是失势。经不住属下挑唆。若能乘着谢匡等人忙着查办近来,将容瑄提出审问。定下他这些罪行,将是如何的功劳一件。当真把容瑄传来讯问。
容瑄一句不过主薄,正好戳中他的痛处,虽不敢要容瑄当场下跪,心里不免恼怒,冷下脸,把一干证物展现给容瑄看。
密谋的书信同容瑄平时字迹几乎一模一样。容瑄自己也有些难分真伪。
“我没写过。书信自然可以伪造。”
“你让人向钶笕通报平安,这又是什么意思?”主薄道。“谁知是不是你们约好的什么暗号。你若不是同他勾结,又何需向他报平安?否则他又何必——非要和亲?”这些证据样样都能证明他同离原亲王确有关联,主薄口气里也就渐渐放肆起来。说到最后一句,目光在容瑄脸上扫了一圈,颇为委琐,分明意有所指。
容瑄猛然抬眼向他看来,往前走了一步。
他身旁本来站着一名衙役,见他一动,伸手就扶住他手臂。劲力过处,容瑄手臂酸软,力气全无,竟不料看似寻常的衙役中竟还藏着这等人物。
而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此人扶住了他一般。
主薄不知这番变故,见他上前,却又不见动静。只是冷冷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是早早认了。”
当下抖开一张供词,竟是密密麻麻都事先写好了。
“我是冤枉的。”容瑄道,他竟不能从此人手中挣脱。额上已薄薄一层细汗,“你如此诬蔑,我日后定不饶你。”
“日后?”主薄见他眼光依旧凌然,挑得心头火起。“我今日先不饶你!”
向堂下喝道:“上刑!”
他本意只是威吓一番。钳着他这人却拖了他就往堂下走,几名衙役过来,将他缚在柱上。一人看不过去。却知道这名上司索来的德行,借机在耳边悄声道:“王爷就先服个软认了,已经有人去找谢大人,一切等大人回来再做定夺。”
“我没有做过,我冤枉。”容瑄一字字道。见眼前形势,心知若不认罪,只怕难以善了。但那些莫须有的罪状,他又如何肯认。“本王尚且是亲王,你敢如此滥用刑罚……”话音未落,方才那人举着细皮鞭,已经抽下来。
皮鞭寻常得很,并未浸过水油,抽在身上也没有皮开肉绽。
然而只有容瑄自己知道,那一鞭抽在身上,竟生生痛入骨髓。一时倒抽口气,竟要屏住呼吸才将那阵所料未及的痛楚捱过去。
容瑄硬生生才受了两鞭,神志就渐渐有些昏沉。脑中却突然想到那名撞死在大理寺中的小内监,猛然一惊。强自清醒过来,睁眼看去,那人面无表情,沉稳异常。
这分明是存心要置人于死地的打法。然而他同此人素不相识,也想不出是什么人会买通役卒。来如此对付他。
这思量间,那人不动声色,接连又是两鞭挥来。
“慢着。”容瑄脱口道。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主薄咳了一声。
“我愿认罪。”容瑄道。
主薄不想他竟答就得这么干脆,反而有些不可置信,怔了一怔。
一旁有人将他从柱上解下,把供词递到面前。
主薄看他身上完好,不知为何悬着的心略略往回放了放,见他不过挨了几鞭就老实了,心道也不过如此。
容瑄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几要看不清眼前状纸上的字,握着笔颤微微半天落不下去。
主薄等得不耐烦,催道:“快写。”
容瑄闭了闭眼,再张开时,眼中已然平静许多。一字字慢慢的写下去,认下平生从未做过也不会做的罪状。——我认下莫须有的罪状,却有必须告知他人的事。容卓,你一直说喜欢我,要我相信你。我信你这一次,你能否信任我,信任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容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