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字几乎耗去他大半的勇气,一写完,笔就从手中掉下去。
主薄高高兴兴抽走供词。
容瑄被人带下去,此次自然不是回原来的房间。而是被人带到狱中。换了一身囚衣。
昨日还是风光无限,今日就成了阶下囚的事狱卒见得多了,上头的命令只管照办,但尚且不敢如何苛克。将他安置到单独的一间牢房内。
容瑄这一辈子,倒是平生第一次尝到牢房的滋味。尚能聊以慰藉的想,地面上铺的稻草,还算是新的……
身上仍在火辣辣的痛,他在墙角坐下来,却只觉得冷,慢慢缩成一团。
容卓……
谢匡一直不曾回来,这一整天也再没人来看过他,其间分不清是什么时候,狱卒来送过一次饭,他怔怔坐着,既没有心思也没有胃口去吃。
直到天光从小小的天窗处消失,再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才从远处传来些声响,将他昏沉的神志惊醒过来。
“王爷。”一旁的狱卒开了锁,小阮带着几名禁军进来。
“小阮。”他扶着墙站起来,想勉强笑一笑,嘴角微微挑起来,却满是苦涩。
小阮似乎想上前扶他,又迟疑着站住,低着头闪避着他的眼光。
“容卓……”容瑄看出他的古怪,因等待和期望所带来的喜悦一点点淡下去。轻轻吸了口气,竭力平静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王爷。”小阮欲言又止,只是道:“请王爷接旨。”
容瑄站了片刻,还是默默的跪下。
“传皇上口谕,肃亲王容瑄,私通敌国……”
容瑄脑中一片空白,小阮将话说完,他仍旧难于置信的神情,喃喃地道:“我没有……”
等来的是这么一个结果。没有三司会审,甚至没有对质,如何就能如此轻易地定下他的罪。而且是这样的罪名。
小阮身后闪出一名小太监,捧着一只白瓷的酒瓶。小阮战战兢兢倒出一杯酒:“奴才送王爷上路……”
“我冤枉的!我没有!”容瑄猛然惊醒,大声厉喝,挣扎着起身。随小阮前来的两名禁军已经上前按住了他,他仍然大喊:“皇上不能用这样的理由赐死我!”
那赐死两字似乎同样夺走小阮全身的气力,他拿着那个杯子本就手抖,此时一个哆嗦,鸠洒连同杯子掉落在地上。
“小阮……”容瑄挣扎着叫他,绝望而又愤怒。一旁的禁军擒住他下颔,不容他多说。
“王爷放心。”小阮木头人似的,垂眼不敢去看他。定了定神,取过另一只杯子又倒了一杯,跪着奉到容瑄面前。低声道。“奴才恭送王爷。”
容瑄拼命摇头,他口不能言,满眼却都是哀求与绝望。小阮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喃喃的说着请王爷放心。依然颤着手将杯子递过去。
容瑄再挣扎又能如何,两名禁军牢牢按着。终于将一杯酒灌下大半。
小阮眼看着从他眼里慢慢掉下泪来,眼里的光芒一点点散去。禁军松开手,容瑄慢慢滑落到地上,气绝而亡。
小阮惊叫一声,猛然往后退了两叔,脚下不稳,顿时跌在地上。怔怔看着眼前一幕说不出话来。
“公公。”一名禁军伸手来扶他。
小阮定定神,招过一旁的几名狱卒进来验看,果然是气息断绝了。
不过片刻工夫,这番场面却惊心动魄。那名狱卒心有余惧,也有些不忍,想将容瑄拉到一旁稻草上放好。
才刚刚拉起一只手,小阮厉喊道:“放肆!”他声音本来就尖利,此时更加拨高,甚是吓人。
“各位都验过了。我这还要带回去同皇上覆命。”小阮缓下口气来道。解下身上披风来仔细裹好。让一旁禁军过来抬走。
“这是皇上要的人。”见他们手脚笨重,小阮又厉喝。“小心些。”
这一拨人才走,几名狱卒尚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过道里一阵喧哗,两人闯了进来。
“什么人?”狱头喝道。认出其中一人正是自家谢大人,神色焦急。只朝他摆了摆手。两人都不同他客气,私自就往里走。
狱卒只得小心跟上,走不了几步,就见两人在方才的牢房间停了下来。面对空空如也的牢房,容湛几乎是僵住了不能动。谢匡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人……”狱卒在两人身后探头探脑,吞吞吐吐地道。“那个……”
“人呢?”容湛一把揪住狱头,声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篷里挤出来的。他双眼几乎血红,狰狞得似要择人而噬。“玖玖呢?”
“九王爷……”狱卒被他勒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自己小命,不敢直说又不敢不说。“宫里来人传旨,说玖王爷通敌叛国,杀害朝中大臣……王爷息怒……这话不是小的说的……”
“王爷!”谢匡连忙去拉他的手。
容湛眼中凶光大盛,恶狠狠瞪他一阵,然而还是丢开了他:“然后呢?”
狱卒忙躲到谢匡背后,离容湛远了些。一口气把话说完:“皇上赐下鸠酒,阮公公将九王爷尸身带回去复命了。”
谢匡在心里太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向容湛低声道:“王爷……”然而也不知要说什么好。
“那是什么?”容湛突然沉声道。
谢匡顺他视线看去,一只杯子滚在牢房中间,青石的地面渗不进水去,一汪酒液积在地面上,清亮如镜。
宫门已落。容湛有宫中走动的特权,谢匡是朝中重臣,随时可面圣。
但看守宫门的侍卫却有些作难:“皇上今日有旨,无论是那个王爷还是朝中大臣,统统不得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