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知道自己要被抬到傅鸿煊军帐中养伤,可把李义激动坏了。
还以为是天上掉馅饼,自己是入了傅鸿煊眼。
难不成是他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他自己都不曾现却被傅鸿煊慧眼识英雄看出来了?
很快李义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因为军营伤患太多,军帐根本不够用,傅鸿煊便让出自己的军帐给那些伤患士兵。
李义因为被人漏掉了,而傅鸿煊的军帐已经住满。
便被抬到傅鸿煊处理军务的帐篷,傅鸿煊现在也是住这。
李义阴差阳错,完成了傅景瑞给他的任务。
接近傅鸿煊成功!
然而达成任务的喜悦并没有让李义高兴多久,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卯时初刻,天光未明,院中的公鸡和李义还在酣睡。
傅鸿煊已然披衣起身,铜盆中的清水映着烛火,他掬水净面,冰冷的触感驱散最后一丝睡意。
军营的练武场上,傅鸿煊的身影在晨雾中时隐时现,足尖踏过霜痕,枪尖挑破残月。
待到辰时钟响,李义揉着惺忪睡眼慢吞吞翻了一下身,傅鸿煊早已束整冠,床头摆着还冒着热气的稀粥与包子。
纸张在傅鸿煊指间沙沙作响,朱笔在公文上勾画如飞,仿佛从不需要休憩。
李义捧着温热的陶碗,看那人晨露未干的鬓角。
晨读、习武、理政,日复一日严丝合缝的循环,连檐角滴漏都似在应和他的节奏。
李义有时候夜半睡醒,总能看见隔壁案台上摇曳的烛影,将那个挺直的背影拓印在屏风上。
李义心中泛起淡淡的绝望,这世上最叫人绝望的事情,不是天才站在山顶,而是站在山顶上的人,比山脚下的你更勤勉。
简直不给他这种普通人一条活路!
李义擦掉眼角绝望的泪水,翻了一下身看向坐在书桌前,埋头书写的傅鸿煊小声问道:“将军,你桌子上那碟绿豆糕您还吃吗?”
傅鸿煊手中的笔一顿,眼神平静无波看向李义。
经过这几日的喂养,少年原本干瘦黑的脸颊渐渐透出几分血色,皮肤也白净了些,两腮微微鼓起了点肉,不再像初见时那般嶙峋得可怜。
可到底是先前亏空得太狠,即便如今吃得饱了,十三岁的少年仍比同龄人矮小许多,单薄的肩膀缩着,乍一看倒像是才八九岁的孩子。
此刻,李义坐在小床上,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绿豆糕,睫毛忽闪忽闪的,悄悄的咽了下口水。
李义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偷偷抬眼瞥了瞥傅鸿煊,又迅垂下,活像只怯生生讨食的小狗崽。
傅鸿煊注意到他眼角微红,睫毛上还有些湿润粘在一起。
傅鸿煊心下了然:这是想吃绿豆糕想到哭!
傅鸿煊放下手中的毛笔,端起那碟子绿豆糕递给了李义道:“日后若想吃,直接取用便是,无需问我。”
这些日子李义几乎成了傅鸿煊帐中豢养的一只小兽,每日到了时辰,便眼巴巴地候着那人的投喂。
起初李义并未察觉,后来才渐渐觉,傅鸿煊给他送饭的时辰几乎分毫不差——辰时三刻早膳,午时正午食,酉时末晚膳。
哪怕军务再忙,战报写到一半,或是议事尚未结束,到了时辰,傅鸿煊总会搁下手中事务,亲自或遣人将饭食送来。
有一回傅鸿煊正蹙眉批阅紧急军报,朱笔悬在纸上,墨迹将落未落,却忽然抬眼看了看时辰,随即毫不犹豫地放下笔,起身吩咐亲兵:&;去取他的饭来。&;
那副模样,生怕晚一刻便会饿死他似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待在傅鸿煊身边的日子,可以说是李义有生以来过的最舒坦的日子。
能吃饱穿暖,还没人打骂,就是傅鸿煊话太少,很多时候都是李义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有些无聊。
李义不是没想过找傅鸿煊搭话,但又想不出自己可以和傅鸿煊聊什么?
总不能一开口就问傅鸿煊会不会爬树抓鱼放纸鸢吧!
李义长长叹了一口气,好日子要结束了。
养伤日子转瞬即逝,伤口结了痂,骨头也愈合得七七八八。
伤养好了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待下去。
李义拎着包袱回到到那个自己以前住的帐篷,远远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臭味——汗酸、血腥、霉的稻草,还有久不洗漱的体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掀开帐帘,里头的光景既熟悉又陌生,原本挤着十几个人的通铺,如今空了好几个位置,又多了几张生面孔。
有人死了,有人残了,也有人调走了。
每次大战过后,军需官就会拎着名册过来,冷着脸清点人数,然后把其他帐篷的人东拼西凑塞进来。
李义拿着包裹往空位上走心想:这世道,人命贱如草芥,死了就死了,连个完整的帐篷都凑不齐。
李义还没感叹完,刚刚放下的包裹,就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猛地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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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让老子瞧瞧,少将军赏了你什么好东西?&;六子咧着一口黄牙,脸上的刀疤随着狞笑扭曲。
&;你小子命是真硬,受那么重的伤还能被少将军捡回去……可惜啊,人家压根没把你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