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正坐在西偏殿外间的大炕上,气定神闲等人,仿佛笃定了石静会亲自过来求她。
见石静到了,李格格才缓缓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妾礼,低声呵斥身边服侍的:“越来越没规矩了,太子妃来了竟无人通报。”
石静没跟她客气,劈面便问:“太子人在何处?”
李格格笑吟吟伸出一根食指按在唇上,压低声音回答:“太子妃小点声,太子爷在内室睡着呢。”
顿了顿,炫耀:“爷昨儿喝多了,歇在奴婢屋里,折腾到天亮才睡下。中间吐了几回,到现在还没醒转。”
说到折腾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略高,婉转暧昧。
毓庆宫是太子的寝宫,李格格应该住在撷芳殿,大约为了方便她处置内务,才将她临时安排在西偏殿居住。
石静身上难受,懒得在这里争风吃醋,她扶着芳芷的手撩帘走进内室。
李格格走过来作势要拦,被石静一把挥开。李格格站立不稳,扑倒在炕沿上,哎呦哎呦喊疼,在石静看不见的时候,悄然勾起唇角。
太子醉酒,第二天最烦有人惊扰。上一个惊扰太子的宫女,当场被赏了一记窝心脚,在炕上躺了几天便被挪出宫去。
不知太子妃这时候过去,会是个怎样的局面。
石静走进内室,便闻见了淡淡的安神香的甜味。这甜味非常淡,混着宫里常用的熏香,和胤礽身上的黑奇沉香的味道,不仔细闻,或者对安神香不熟悉的人,压根儿品不出来。
扶着芳芷的手,走到墙边,果然发现靠墙的香几上放着一只拳头大小的博山炉,此时香已燃尽,再无烟气飘出。
“等会儿离开的时候,把这个带上。”石静低声吩咐芳芷。
芳芷哪敢怠慢,当场用帕子包了,拿在手中。
芳芷收好博山炉,转头见太子妃扶着头冠走到床边,擡手拍了拍太子的脸。
芳芷:“……”
太子妃在拍太子的脸,说是拍脸,可听声音只比抽耳光轻了那麽一点点。
当她清晰地听见“啪”的一声,芳芷吓得差点把博山炉掉在地上。
赶紧擡头朝门口望去,还好李格格和她身边的人没有跟进来。
只要她不说,没人知道太子妃拍了太子的脸。
然而这一声过後,太子被拍醒了,接下来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太子睁开眼看见太子妃,并没问太子妃为什麽拍他脸,也没因为宿醉被吵醒发脾气,而是怔怔地望着太子妃,然後坐起身朝後躲。
好像面对洪水猛兽。
芳芷睁大眼睛,她以为这一幕已经够诡异了,可接下来,刚刚对上李格格还气势汹汹的太子妃,忽然面朝太子倒了下去。
她清楚地看见太子妃的头冠,不偏不倚砸在了太子脑门上,砸得太子一阵倒抽气。
太子喊了一声掌珠,费力地为太子妃取下头冠,然後伸手去摸太子妃的前额,顿时急得头上冒汗。
抱着太子妃坐起来,动手去剥她身上穿的吉服,芳芷赶紧提醒:“太子爷,这里不是婚房,是李格格住的地方。”
太子朝四周看了一眼,後知後觉停手,抱起太子妃就往西暖阁跑。
鞋都没穿,身上只套着中衣。
一边跑,一边喊:“传太医,叫黄院正过来!快去!”
芳芷拿着博山炉,抱起太子妃长流苏的头冠,跟着跑回了西暖阁。
毓庆宫一阵大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子和太子妃身上,压根儿没人注意到芳芷。
跑到西暖阁门口,芳芷被司礼女官拦住了,听她怪异道:“太子遣了屋里服侍的,谁也不让进。”
芳芷抱着头冠,见西暖阁门口跪了一圈人,也自觉地加入进去。
没伺候好太子妃,让太子妃晕倒,她也有错。
太医很快到了,被允许进屋诊治。太医才进屋,又有内侍搬了几盆冰山过来,搬到门口被宫女接手,送进屋中。
搬冰山的宫女进屋又很快出来,与衆人一起跪在西暖阁门口。
太医半天才露面,吩咐毓庆宫的人熬药。太子妃初来乍到,又是入口之物,芳芷长了个心眼儿,抢了熬药的差事。
石静是被苦药汤唤醒的,醒来之後便对上了胤礽通红的眼,听他带哭腔道:“掌珠,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