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汤在青瓷盏里晃出涟漪,“左上角明明能吃掉我十三目。”
盛怀安转头望向窗外,忽然想起昨夜安姩伏在他心口数心跳的模样。
“棋盘之外,我输不起。”
白子落入自己空角,清脆的响。
银杏树突然剧烈摇晃,金黄的叶浪涌进窗棂。
冷祁连突然推开棋罐,几十枚云子叮叮当当滚落满地:
“盛书记若真有心,就把这些棋子收起来。”
盛怀安二话不说解开西装扣子单膝点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青砖缝间寻找棋子。
第三十七枚白子被拾起时,他听见头顶传来茶匙搅动茶海的声响:“当年她母亲车祸后,我也是这样跪在手术室地板上捡CT片子。”
“近段时间,我父亲每周都会跑我办公室一次。”
盛怀安将最后一枚棋子放回藤编棋笥。
“他说,不该用门第偏见伤两个孩子的心。”
冷祁连忽然将棋枰上的黑子尽数扫进檀木盒,拄起拐杖缓缓起身。
盛怀安迈步上前扶住他。
跟随他的步伐走进另一扇房门时,鼻尖忽然掠过辛辣的酒香。
“盛书记可知竹叶青最忌配普洱?”
冷祁连挪开椅子坐下。
盛怀安落座于另一侧,目光扫过桌上的青铜爵,“看来今天要讨教的不止围棋。”
冷祁连掀开蜡封的酒坛瞬间,琥珀色酒液映着窗外的银杏,竟似将整个秋天都酿在了坛中。
“这是1972年泸州老窖特供酒。”
老人手腕轻抖,酒线精准落入三只犀角杯,“当年国宴招待外宾,用的便是这批窖藏。”
盛怀安注视着杯中晃动的月牙形光斑:“外公这是要考校晚辈的历史课业?”
“考察诚意。”
冷祁连将三杯酒摆成三角阵,“那要看你能不能接住三巡竹叶青。”
他屈指弹响最左侧的杯沿,酒面顿时漾开细密涟漪。
“第一巡,敬令尊堂苛待明珠。”
盛怀安举杯时嗅到陈年酒醅特有的酱香:“这是我的失责,这杯该罚。”
他仰颈饮尽,喉结滚动时睫毛都不曾颤动。
空杯落案声惊起满庭银杏。
冷祁连眼底闪过赞许,第二杯酒却突然泼向半空。
盛怀安抬手接住下坠的犀角杯,酒液竟未洒出分毫。
“第二巡,敬你十四年的无声护持。”
盛怀安垂眸自嘲:“原该是清霜照月的君子意,偏在这经年累月的注视里,竟不知何时酿出了月光。”
杯沿轻转,恰好承住一叶飘零的金箔。
最后一杯酒在桌面画出蜿蜒溪流。
冷祁连按住欲起身的盛怀安:
“第三巡依旧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