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的织金鞋尖刚跨过门槛,就听见白玉盘碎裂的脆响。
十二颗荔枝滚过青砖,沾着胭脂的果肉像被碾碎的心脏。
皇帝抬头时,正撞见她跪在碎瓷片上,月白裙裾洇出的血痕宛若红梅绽雪。
"臣妾惶恐。"她仰起的脖颈绷成新月,喉间红痣在烛火中颤动如泪,"只是父亲信中提及盐引案涉及官银百万,不敢不报。"膝下的碎瓷又陷进皮肉三分,前世父亲在牢中咳血的画面与眼前血色重叠。
华妃的鎏金护甲猛地掐断荔枝梗:"安大人莫不是老眼昏花?
本宫兄长上月才彻查过两淮盐税"
"年大将军自然公正严明。"安陵容忽然抬眸,眼中水雾倏然散去,露出淬毒刀刃般的寒光,"可若有人假借大将军名号,在扬州私设盐仓——"她染血的指尖展开密信,朱砂字迹被雨水晕染成蜿蜒血痕,"不知这些盖着伪造官印的账本,该算在谁头上?"
皇帝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紫檀案上,苏培盛适时捧来冰镇药膏:"安主子前日替太后抄经,手腕肿得连笔都握不住。
这后宫若少了这般忠心之人"老太监的声音淹没在突然炸响的惊雷中。
雕花窗棂被狂风吹开,安陵容散落的丝缠住案上镇纸。
她望着皇帝拾起密信时龙袍上晃动的十二章纹,忽然想起前世临盆那日,也是这样的暴雨天,华妃命人撤走了她宫中所有炭盆。
"查!"皇帝将密信拍在案上,惊得鎏金香炉盖跳了三跳,"让张廷玉带人亲赴扬州,朕倒要看看是谁在朕的眼皮底下"
华妃的珊瑚簪子突然坠地断成两截。
她弯腰去拾时,绣着金凤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下方淡粉的疤痕——那是当年为皇帝挡箭留下的印记。
皇帝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罢了,先让内务府"
"皇上!"安陵容突然重重叩,额间血珠溅上皇帝袍角,"臣妾愿以性命担保,父亲绝无半字虚言!"她颤抖着解开襟口盘扣,贴身藏着的伽南香念珠沾着体温落在御案,"此乃太后亲赐之物,若臣妾有半句妄言,甘愿在宝华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苏培盛的影子在烛火中晃了晃,像条游进深潭的老蛟:"奴才多嘴,上月安嫔主子查出内务府贪墨案,为皇上省下三万两雪花银呢。"
更漏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
皇帝摩挲着念珠上刻的往生咒,目光扫过安陵容浸血的裙裾,最终停在华妃苍白的脸上:"传旨,命刑部侍郎明日卯时觐见。"
暴雨在安陵容退出殿外时转为细密银针。
她扶着汉白玉栏杆轻笑,看宝鹊用浸过药酒的帕子裹住她膝盖伤口。
翊坤宫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惊飞栖在梧桐上的夜鸦。
三日后雨霁初晴,养心殿地龙烧得太旺,将安陵容鬓边的茉莉花蒸得蔫萎。
张廷玉的密奏展开时,沉香屑扑簌簌落在她捧着的参汤里。
"扬州十二处私盐仓,七成利润流入"皇帝的声音突然卡在喉间,像被鱼刺扎破的泡沫。
安陵容盯着汤碗里晃动的参须,忽然看清水面倒映着苏培盛微微摇头的影子。
她放下汤碗时故意碰翻银匙,清脆响声恰到好处地打断皇帝的沉吟:"臣妾愚见,这私盐案牵连甚广,不若"
"安嫔。"皇帝突然掐住她手腕,伽南香念珠硌得她生疼,"你可知刑部在私盐船上搜到了果郡王府的徽记?"
冰裂纹花瓶映出安陵容瞬间苍白的脸,她终于看清迷雾后的狰狞轮廓——这盘棋上不止有华妃与年氏,还有蛰伏在更暗处的豺狼。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昨夜宝鹊带来的消息:父亲在扬州驿站遇袭,刺客袖口绣着五爪蟒纹。
暮色染紫窗纱时,安陵容独自站在小佛堂前。
供桌上的翡翠送子观音裂开细纹,底座梵文在残阳中渗出血似的暗红。
她将三支线香插入香炉,看青烟扭曲成华妃冷笑的模样,又幻化成皇后佛珠上晃动的东珠。
"娘娘,内务府送来的新茶。"宝鹊的声音惊散香雾,"说是用大明寺泉水"
安陵容突然掀翻茶盘,霁蓝瓷盏在青砖上绽出冰裂花纹。
她踩过濡湿的茶叶,从暗格取出那封浸透父亲血泪的书信,就着烛火看着墨迹在高温下浮现更多暗纹——盐引数目旁,赫然添了笔朱砂勾勒的龙纹。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宫墙,安陵容将染血的帕子投入炭盆。
火舌舔舐锦缎的焦香中,她对着铜镜将金簪狠狠刺入髻,簪头珍珠颤巍巍晃出冷光。
菱花镜倒映的博古架上,那尊裂开的送子观音正对着翊坤宫方向,底座梵文在月光下泛起诡异青芒。
暴雨又至,惊雷劈开景仁宫上空的乌云。
华妃站在廊下接雨水,看掌心积水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
翡翠护甲突然断裂,在青砖上弹跳着滚进黑暗,像条逃入深渊的碧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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