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如洒落的墨,垂落铺散在覆着新雪般的地面上。
谢微楼本就负伤在身,此刻又受了刺激,等到将仅剩的体力尽数泄了出去,终于气急攻心,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银缎如一片月光,柔柔地自面上松松滑落,露出下面一双阖着的修长眼眸,薄薄的眼皮被银缎覆得久了,染上一层淡淡的红。
青年将一切凌乱与不堪收拾妥当,这才站在玉台边,沉黑如夜色般的眼眸深处,清晰地倒映着已然沉沉睡过去的身影。
他再一次驱使小蛇进入他的梦境替他疗伤。
然而下一刻小蛇被无情地打了个结结实实的死结扔了出来,在地面上无助地滚成一团,黑豆般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可怜巴巴地吐着信子。
青年伸手将小蛇解开,接着半跪在地,动作轻缓得像是怕惊扰了沉睡中的神明。
他伸出手握住了沉睡之人苍白无力的手,丝丝缕缕的灵力顺着灵脉缓缓流淌进对方的身体,无声地一点点地抚慰着受伤的元神。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对方的脸上,许久之后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对方的手腕上。
手腕苍白透着一种脆弱的质感,而内侧则布满了一道道交错纵横的淡色痕迹。
青年眉头微不可闻地一蹙,仿佛是平静湖面泛起的一丝涟漪,短暂地打破了面上的沉静。
过了今夜,就又是每个月的十五了。
青年的指尖微微一紧,紧接着他动作轻缓地将对方的手重新放回温暖的被子里,如同在安放一片易碎的羽毛。
不远处的架子上,静静摆放着那只能够割伤仙体的银匕和琉璃瓶。
玄衣黑发的青年面无表情地将这两样事物拿在手上。
窗外,高悬的月轮尚未落下,银色的光辉如水般倾泻而下,将玄衣青年笼罩在其内。
接着他就着这清冷的月光举起银匕,锋利的刀刃瞬间划开手腕上的皮肤。
殷红的血珠一滴滴顺着伤口处滚落,滴进琉璃瓶中,在瓶底汇聚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红色。
青年的面容在这微冷的月光下愈发冷峻。
。。。
一轮满月高悬于空,将大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之中。
如同每个月十五的夜晚一样辛岚的身影隐匿在古塔幽深黑暗的阴影之下,宛如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背对着青年,仰头凝视着这座散发着森森寒意的古塔。
青年面无表情地将装满殷红液体的琉璃瓶递了过去,金色的丝缕仿若灵动的蛇,环绕着塔身而上。
就在这时,青手腕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痛,比往日的每一次都要更加剧烈,仿佛是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入骨髓。
一种无法言喻的阴寒顺着青年的经脉逆行而上。
所到之处,灵脉中原本奔腾不息的灵气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这股阴寒如同贪婪的恶魔,肆意地侵蚀着灵力。
就像前几次一样,只有当那股阴寒之气吞噬掉灵脉里足够的灵力,才会缓缓散去。
青年无声立着,身姿挺拔,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在忍受着什么样的痛楚。
就在这时,他的眉心处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的眉头下意识地微微一蹙。那深藏在他识海深处的东西,仿佛是察觉到了外界不同寻常的波动,轻轻跳动了一下。
辛岚依旧背对着他,看着盆中的血液,忽然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寂静:“尊上。。。身体还好吗?”
他以前从不会问这个问题,因此此时此刻听着有些突兀。
玄衣青年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石盆,一直等到缠绕着古塔的光芒消散,这才转身慢慢离开。
。。。
灵脉之中仿若有无数细密的虫蚁在疯狂肆虐,凶狠地反复噬咬着每一寸脉络
钻心的疼痛如汹涌的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侵袭而来,灵脉里的灵力此刻好似沸腾到极致的开水,不受控制地猛烈撞击着脆弱的灵脉。
每一次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从这具躯壳中硬生生撞出。
在这无尽的煎熬中,青年艰难地一步一步朝着月华殿走去。
待到他终于回到那紧闭的殿门之前时,原本整洁的玄衣紧紧地贴在身上,被汗水彻底浸湿,汗珠还在不停地从额头,脸颊滚落,划过因疼痛而略显苍白的面庞。
青年强忍着体内的剧痛,站在门口努力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和被汗水濡湿的发丝。这才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欲推开门。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板的瞬间,一条冰冷的锁链破开空气,猛地从门内窜了出来不带丝毫怜惜地卷上了他的脖颈,瞬间收紧紧紧勒住他的咽喉。
青年被这股力量狠狠扯进了殿内,身体在半空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随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
他强撑着想要稳住身形,可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发软,踉跄着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