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珍的出生,叫本应走到尽头的帝王生命又焕了一丝活力。
小小的人儿一点点的在父母的期待和最浓郁的关爱下长大,是养心殿唯一一个有自己房间的孩子。
老来得爱女,大家也都表示了理解。
景珍的启蒙书是胤禛亲自抄的,甚至连封皮都是皇上亲自设计的。
但这一年入了冬后,皇上的身子越的差了。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让皇上起不来了身。
已是六十多岁高龄,且身体素质本就比先皇差上不少,就算是入宫后安陵容每日药膳和按摩细细安排着,雍正帝的生命,也在十七年末的时候,走到了尽头。
年前就开始药汤子不离口的皇上,如今脸色蜡黄灰白,看起来是不大好了。
安陵容日日在侧,从喂药喂饭到擦脸擦身全不假与人手。
她每日里絮絮叨叨,从入宫时点滴的小事,到孩子们长大了无数的小瞬间,事无巨细的在皇上耳边嘟囔着,细碎的陪伴着,总是昏睡的皇上。
“容儿,歇歇吧。”
皇上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其实他也不全然昏迷着,意识还是大部分清醒,能清楚的听到安陵容带着哽咽的话语。
越是这般,越是心里头舍不得。
安陵容摇了摇头,坐在床边拉着皇上的手:“宝禛听的到容儿的声音是不是?容儿说话,宝禛就能睁开眼睛的,对不对?”
听着安陵容已经沙哑到不成调的嗓音,皇上的眼泪顺着,湮没进了那个鸳鸯戏水的枕头里。
那是皇上昏迷后,安陵容强行换上的。
“莫哭了,容儿这般,我如何能放心?”
皇帝今日觉得有些力气,但是他心里知道,这怕是最后一次跟容儿说话了。
“宝禛,我去求菩萨,求萨满,求长生天,把我的寿命给你。你再,你再等等我,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好不好宝禛?”
皇上使劲儿捏了捏安陵容的手:“莫要混闹,容儿好好儿的,我在下面等着你,不急,容儿替我,看着弘昊,不要让他走了错路。”
安陵容只是哭,本已经干练理智的皇贵妃如今全然不见了踪影。
皇上安抚的拉着安陵容坐好,提着一口气叫苏培盛把孩子们和朝中重臣都叫了进来。
苏培盛手里的托盘上有三封圣旨,第一封给安陵容,册封皇贵妃为后。
第二封给弘昊,册九皇子弘昊为太子,入主东宫,并定下富察氏为太子妃,钮钴禄氏和马佳氏为侧妃。
第三封,给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景珍,封景珍为固伦福瑞公主,并于成年后,京中择婿。
保证了儿子的正统继位,皇上吊着最后一口气交代道:“朕死后,皇陵棺椁等着你额娘,其余人,在妃陵便好。”
说完,皇上看了眼安陵容,嘴巴张张合合几次,但是不出了声音。
安陵容趴下去,凑到皇上嘴边,只能听到越来越微弱的喘息。
她眼泪急急而落,伸手拍着皇上的胳膊,就像从前二人相依偎时那样,嘴里轻哼着一不成调的儿歌:“快睡吧,好长大,长大把弓拉响。”
皇上眼皮颤了颤,嘴角微微勾着,没了气息。
安陵容浑浑噩噩的被玉竹玉兰换上孝服,一直到大行皇帝的棺椁近在眼前,才有种大梦初醒之感。
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呆呆愣愣的扒着那个巨大的棺椁不肯撒手。
华贵妃和吉妃见天儿的搂着安陵容,就怕她想不开撞上去。
实在是安陵容的眼睛太空荡了,看的人心里头酸。
弘昊忙着前朝之事,心里惦记着自家额娘,带着哥哥和弟弟夜夜守着安陵容才踏实。
一直到弘昊新帝登基,安陵容才缓上来一口气。
“额娘,您终于好些了。”
弘昊虽然穿着龙袍,但还是如小时候那般,趴在安陵容膝头,语气里带着后怕。
安陵容仿佛一夜之间衰老了般,三十岁的她如今也生了华。
“额娘不好,叫弘昊担心了。”
她轻轻抚着弘昊的头顶,像从前一样,温和,满是关怀疼爱。
“皇阿玛修缮好了慈宁宫,等明日额娘就搬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