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纨绔屁滚尿流地逃了。许延年转身,正对上少女探究的目光。近看更觉她眉目如画,尤其那双杏眼,澄澈得能映出人影。
"多谢公子解围。"她福了一礼,声音清润如初春融化的雪水。
许延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生硬地点点头。少女见他沉默,也不多言,又施一礼便转身离去。她走过一丛"酒醉杨妃"时,有花瓣随风落在她肩头,竟似羞于触碰这般清丽人儿,又悄悄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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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许义小声提醒,"柳先生还等着"
许延年这才回神,最后望了眼少女远去的背影。她正停在一株"蓝田玉"前,俯身时后颈露出一小截白皙肌肤,在阳光下莹润如玉。
洛神庙后殿茶香袅袅。柳先生是个四十出头的清瘦文人,正与庙祝对弈。见许延年进来,他捋须微笑:"这位公子面生,也是来赏花的?"
"久闻柳林书院大名,特来拜会。"许延年取出苏大小姐那封信的抄本,"先生可认得这笔迹?"
柳先生接过一看,神色骤变:"这这是家妹的字迹!公子从何处得来?"
"长安满庭芳花铺的苏小姐,与令妹是旧识?"
"苏小姐?"柳先生茫然摇头,"家妹两年前就病故了,生前不曾去过长安"
许延年敏锐地注意到他指尖在抖:"那这封信"
"定是有人模仿家妹笔迹!"柳先生激动起来,"家妹生前最爱牡丹,常与花匠们研讨新品种。她走后,还有人假借她的名义"
许延年与许义交换了一个眼神。离开洛神庙时,日已西斜。满园牡丹在暮光中更添娇艳,游人却少了许多。
"公子,现在去杨别驾府上吗?"许义问。
许延年正要回答,余光却瞥见那抹藕荷色身影——少女独自站在一株"璎珞宝珠"前,正用小银剪小心修剪一片枯叶。暮色为她侧脸镀上柔光,长睫在眼下投下扇形阴影。
"明日再去。"许延年突然改变主意,"先找家客栈。"
他们入住的"清雅居"就在洛水畔。许延年倚窗而立,望着河中游船画舫。忽然,一艘小舟划过他的视线——舟上坐着的正是日间那少女。她褪去了半臂,只着藕荷色襦裙,正捧着一卷书细读。晚风拂动她的衣袖,恍若谪仙临波。
"打听一下。"许延年头也不回地对许义说,"那姑娘是谁。"
许义瞪大眼睛——自家主子竟会对女子感兴趣?他强压惊讶:"公子是说白日里那位"
"嗯。"许延年顿了顿,又补充道,"可能与案子有关。"
许义心领神会地退下。许延年仍立在窗前,直到那小舟消失在暮色中。他向来冷静自持,今日却为个萍水相逢的少女屡屡失神,实在反常。
夜深人静时,许延年取出母亲留下的匕细细擦拭。月光下,刃身上的"安"字泛着冷光。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少女抚过牡丹花瓣的纤指——那般莹润如玉,不该沾染半分血腥。
"公子,打听到了。"许义轻轻叩门,"那姑娘姓陆,前日才从长安来洛阳赏花,住在城南的客似云来客栈。"
许延年收匕入鞘:"可知道来历?"
"只知是医家之女,具体不详。客栈伙计说她每日早出晚归,专去各园赏牡丹,有时还会帮花农诊治染病的花株。"
医家之女许延年想起她避开紫衣公子时灵活的身手,和那把突然出现的纨扇。寻常医家女子,岂会有这般反应?
"明日去客似云来附近守着。"许延年吹灭蜡烛,"我要知道她都去了哪里。"
黑暗中,那抹藕荷色身影又浮现在眼前。她站在"青龙卧墨池"前低语的模样,像极了母亲留下的那幅画像——也是这般素衣简饰,也是这般与花低语。
许延年翻了个身,强迫自己思考案情。柳先生妹妹的死,苏大小姐的信,韦弘的洛阳宅邸这些线索如乱麻般纠缠在一起。而此刻,最清晰的竟是少女鬓边那朵"赵粉"牡丹颤动的模样。
窗外,洛阳城的夜色温柔。满城牡丹在月光下静静绽放,暗香浮动。不知哪家庭院里,有人轻声吟唱着《牡丹赋》:"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
许延年闭上眼,梦里尽是藕荷色衣袂拂过花丛的窸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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