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彧将奏章原封不动卷好,抬手递了回去。
公羊正忙将奏章塞入袖中,压低了声音问道:“司马大人,作何打算吶?”
“奏章上所说之事,件件属实,时某没什么好辩解的。”
“事情是属实,可却以偏概全,实乃管中窥豹啊,这次往您头上扣的,可是顶天大的帽子,您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多谢公羊大人提醒。”时彧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若天下人都这么看时某,时某也无话可说。”
“唉——”公羊正长长地叹了口气。
“公羊大人,以后,也不必再为时某做这些事了,扰了大人清誉,时某心里更有愧了。”
这句话说完,时彧朝公羊正一拱手,朝宫门外去了。
公羊正看着他的背影,感慨良多。
起初和大家一样,对这个赤口毒舌的年轻人,没什么好印象。
他的阿父,先君侯时逐时善从,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万事,当以大局为重。”
当政见不同时,时逐也不会咄咄逼人,只会埋头苦思,最后拿出一个,尽量让大家都满意的,折中的法子。
虽然这对解决问题有扬汤止沸的嫌疑,但不引出新的麻烦,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胜利。
可时彧不是。
他看问题角度刁钻,直击红心,不肯也不愿,为了照顾一些人脆弱的内心,去走弯路。
他对任何形式的愚蠢、敷衍及自作聪明,都深恶痛绝,会以最犀利最恶毒的语言,让对方辩无可辩,不敢再犯。
这样做的结果,得罪了很多人,解决了很多事。
若是没有他,大庸朝还不晓得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些公羊正都看在眼里,所以才破例,甘愿以身犯险也要提醒他一句。
可他非但没有急着为自己开脱辩解,反而还在乎他人清誉,一时间,公羊正内心五味杂陈。
“善从兄,你生了个好儿子啊。”公羊正仰天长叹。
宿陵邑城门已近在咫尺,流光再也忍不住,抱怨出声:“你说云老太公这是什么意思呢?哦,我们三番两次去求,咬死了不见,回头就让门生去弹劾少主公,什么人吶”
“你小点声!”扶桑探头朝前看看,“让少主公听见了,又要不高兴。”
流光放慢脚步,又压低了声音,忿忿道:“这些所谓的文人墨客,自诩清高,凭着一张嘴就要批判这个,讨伐那个,匈奴来犯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去讨伐呢!”
“好了,别说了。”
时彧端坐在马车里,手里死死攥着白玉珏许久,无声轻叹一声,目光转向车窗外。
车子正经过丰禾街,速度放慢了许多,临近仲秋,街上人头攒动,嬉笑声不绝于耳。
无意中瞥见,几人正踩着梯子,从门上卸招牌,招牌上书四个大字:钱氏布庄。
又想起她的话:“我想开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