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尚书目光在卢行溪和程信身上掠过:“听闻程大人之弟与英国公是知交,老朽孙儿不争气,在幼学中出言得罪了英国公之女,英国公便与程大人合谋,污蔑犬子,不知是也不是?”
程信义正言辞:“自然不是!”
康尚书一番话说的拐弯,众人才明白他是何意。却原来,英国公那个仅有的女儿在幼学,被康尚书的孙子得罪了,他就要为女儿找回场子,与程信合谋了这一遭。
康尚书一心只要话题往这个方向钻,免得儿子越陷越深,“本官托大,奉劝程大人与英国公两位还是及时知悔,朝堂不是你们过家家的把戏,御史的弹劾之权更不能公器私用!英国公为女儿挟私报复,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秦严本有些散漫,却不想事涉英国公。他顿时来了兴味,笑道:“竟有此事?英国公,可有此事?”
萤萤那丫头,还能被康家小子欺负了不成?
卢行溪早做好准备,他与程密自幼同窗并非秘密,康尚书那老小子也没别的话头,这一招可不管用了。
“回禀官家,康大人所说实乃污蔑,微臣立身持正,怎敢以小害大。至于儿女之事,微臣也分说个一二,好叫官家知晓:小女在幼学立志将来要做将军,本是一心为国,康家孩子却携三四人找上门来,出言讽刺。微臣真是不解,莫非康小郎君在家之时,父祖都教他莫要为国为民?”
说得康文脸上一红。
“亦或是,康小郎君本性不坏,却听了家中人说话,瞧不起我朝将士?”
“你!你莫要扯东扯西!”康文道,“你只说你是否与程信串通,构陷于我?”他也算抓住了核心要害。
然而他一家是个什么性子,众人基本知晓。朝中武将听了,更是拳头硬了。虽说卢家小娘子未必能真做成将军,为国效力,但小小女郎都有这么一份心,他们也是欣赏的。总好过这听闻同窗立志还要上门羞辱的康家人!
卢行溪正色道:“绝无此事!”
秦严在上面,将众人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忖度,萤萤必是不会被讽刺得一言不发,想是当场就回击了。只怕是行溪这个当阿爹的听说了,气不过,才有了这么一遭。
当然,康家他也是必要动的,只等着时机。既然行溪这般努力,证据都找好了,他岂能不顺水推舟。
康尚书见势不妙,对秦严一拜:“英国公强词狡辩,请官家主持公道。”
秦严笑道:“这公道,朕自然是要主持的。康家是母后娘家,英国公又是朕妹夫,朕自然不会偏心谁。这样,此案交予刑部,汤大人。”
刑部汤尚书出列:“微臣在。”
“两家皆是朕姻亲,朕却是决不徇私的。康家指摘英国公与都察院御史合谋构陷,英国公却不认,都察院又弹劾英国公。依你看,该如何是好?”
群臣心里皆发笑。这下有乐子看了。
康尚书更是恨得心里咬牙。好个官家!还好意思说是“自然不会偏心谁”“决不徇私”,英国公何时成了你妹夫?英国公夫人也不是长公主啊!
不过是陛下借着皇后关系,称英国公为妹夫罢了。
还有,将案子交给了汤大人,又岂是决不徇私?只怕恨不得将康家扒皮吃肉了!
图穷匕见。汤大人虽并非官家的人,却也并非太上皇的人。官职高的人之中,惟有金吾卫大将军、参知政事房东泷与户部尚书康英明着站太上皇,都是太上皇一力扶持的老臣。枢密使徐子恺、兵部尚书郑奇研、参知政事顾瑾却是站当今的。
这刑部汤大人谁也不站,却是个死心眼的,不然也不能领了刑部的差。凡事明谋善断,从底层县令做起,还做过长安府尹,在民间隐有青天之名。
果不出康尚书所料,这汤大人半分颜面也不给康家留:“官家,为今之计,只有彻查。究竟是英国公与程御史构陷同僚,还是康大人为官之时行为不法,苛征暴敛,一查便知。微臣自当奉公执法。”
秦严微微一笑:“汤卿可得好好查案。”
“是。”
康文面无血色。康尚书也面无表情,他心知不妙,只还在犹豫保不保这个破烂儿子罢了。官家不挺他们,他们还可以找太后娘娘和太上皇出力!
下朝之后,康文特意来逮程信,脸色凶狠地威胁道:“你以为你是谁,掺和得起这等事?我再不济,我姑母是太后!”
程信翻了个白眼,“本官是御史,弹劾、监督朝官是我的本职,你姑母是太后不假,我上官还是官家呢!”
“你!”康文被程信险些气了个倒仰,“你给我等着!”
康尚书倒没有找程信算账,他知道源头都在英国公身上,冤家宜解不宜结。他请人给英国公下了帖子,送帖子的小厮却连英国公的面都没见着,只回来传话道:“英国公说,清者自清,他要避嫌。”
避个鬼的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