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跪了几步,冲着陈霂恭谨一拜,道:“臣,谢陛下今日陈情。”
陈霂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将人从地上扶起,盯着他问:“你主意已定,非要如此吗?”
元南聿目光坚毅,陈霂看在眼里,当下就明白了。
“好,从今日起,起钱非同为游击将军,元南聿为副将,领兵两万,即刻翻过北岳,直奔鹤渡岭!”
钱非同与元南聿出列,二人当即领命。
翌日清晨,陈名琛和钱非同各领兵马,于梨城出发。
陈名琛帅军每日行军五十里,大约五日能到林州,北岳连峰巉巉,偏僻难行,到达鹤渡岭的距离是林州的一倍,钱非同若是以同样速度行军,到鹤渡岭大约也要十日。
形势紧迫,为保万无一失,钱非同只能早不能晚,他们只能抛弃不必要的辎重,携了来回二十日的口粮,尽量轻装上阵,以求尽快翻越北岳,赶到鹤渡岭。
兵贵神速,他们必须得快,要赶在赵昶援军赶到前围歼他们,更要在他们败退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四百里路,若是平地,日行军五十里已是不易,何况还要翻山越岭,若是中途遇险,或是遇上霜冻降雪,怕是这十日的期限便不够用了。
钱非同和众将士都清楚,此行必须背水一战,只能前进,绝无退路。
元南聿身着铠甲,提枪上了战马,待主帅一声“出发”,众人口衔枚,马裹蹄,默默向西北方向行去。
他们已尽快加紧了脚程,到了第三日,由当地向导领着,进了北岳山。
北岳山谷狭长,大军难以并排行进,最窄处只能容单人单骑通过,大军绵延数里,因首尾难以呼应,又被分为三段,若有人在此伏击,还可以互相救援。
到了第四日,山里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夹着西北风,到了下面就变成了冰粒子,吹在人脸上,像被小刀割肉一样吹的人面皮生疼。山路泥泞,寒衣湿体,实在叫人苦不堪言。
见雨势有变大的可能,钱非同下令,让三军支起帐篷,生起炭火,今日先休息一日。
钱非同在帐内烤着火,却见元南聿不顾帐外士卒阻拦,闯了进来。
“钱将军,我们只有半日时间,午后待雨雪稍霁,还是得尽快上路。”
钱非同知元南聿身份特殊,言语不敢似沈鹤轩那般毫无忌惮,他冲元南聿客气道:“进山前我们已经加快了速度,今日让大家修整一日,也是为了众将士尽快恢复体力,这种鬼天气,若是逼着大家强行上路,怕是怨愤之心难平啊。”
军情大如天,他们只有十日时间,哪里有一日可以用来休息,元南聿急着解释道:“我观这山中气象,积云不散,湿气环结于山涧,日之内怕是都不能停,此前即便倍速于行,往后也是时日紧迫,底下的将士必须要能习于在这样的天气下行军,若是耽误了时日,我们怕是不能如期抵达鹤渡岭。”
钱非同盯着帐外滴下的水珠子看了半晌,说道:“元将军,这荒山野岭的,又遇如此雨势,若是将士们人疲马乏,遇上伏兵,还如何抵挡?”他又看了元南聿一眼,“我既为主帅,元将军不必赘言。”
元南聿还想再劝,忽听帐外一声咳嗽,他朝外瞥了一眼,见门口的守卫身形高大,是个面色黝黑,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子。
钱非同身形一顿,转头对元南聿道:“我思虑一番,想还是你说的有理,不若便依将军意思,午后大家吃过饭,便整装出发。”
元南聿奇怪他主意怎变得如此之快,疑惑着对他抱了抱拳,告辞之后便退出了帐外。
回到自己帐中,元南聿让手下将钱非同帐外的守卫叫了过来,约过了半刻,那人被带了过来。
元南聿探身出来,见那人已候在了帐外,他几步上前,也不顾旁人眼光,一把抓住那人的胸甲,将人薅了进来。
“你是不是疯了?”元南聿恨声骂道。
那人也不恼,慢条斯理的将脸上的面皮连带胡子撕下,露出一张白皙英俊,又略显薄情的俊脸。
“是你让我为副将,发兵鹤渡岭的,你不在定州的御帐中好好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难不成你又想反悔?”元南聿又气又急,伸手朝他身上指了指,“陈霂,你出尔反尔,岂不知君无戏言?”
陈霂向前一步,向他招了招手:“聿儿,过来。”
元南聿正在气头上,对他的话不为所动。
“我说了,你必须得跟着我,是你无信在先,为遵守承诺,只能换我跟着你了。”
元南聿怒气未消,对他没有一点好气:“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这样跟过来,全不顾自己身家性命,你身为君王,关键时不顾江山社稷,百姓福祉,怎不叫天下人失望?”
陈霂走过来,紧挨着元南聿坐下:“我始终不能放心你,除了钱非同和几个参将,军中无人知晓我的身份,我功夫不差,护你我周全绰绰有余。聿儿,就让我跟着你吧!”
元南聿眼神游离,对他狠不下心责备,问道:“你人不在定州,这么些天,如何瞒得住?”
陈霂眨了眨眼,笑着说道:“祝兰亭已帅军先到定州接驾,瞒不瞒得住,就看他的了。”
如元南聿先前预料,这场雨雪天果真连绵了四日。
山中湿冷,寒气侵体,众人在泥泞的山路上前行了数日,许多士卒都染上了风寒,莫说是人,就连战马都受不住,倒下了几匹。眼见行军的速度越来越慢,延误战机不说,他们带的口粮也要不够来回二十日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