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她。
此时此刻,那双眼睛带着他的从未见过的轻松快活的笑意,落在了别的男人身上。
那是只应该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她牵着那男人的衣袖,然后那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的发顶上覆盖着旁人的手,她脸上漾出不属于他的柔情蜜意。
又是一个叫阿琰的男人?
不,定然不是。
云蓝的身边不可能有旁人。
血液在燃烧,骨骼倾轧在皮肉中咯咯作响,心脏快得让崔琰喘不过气。
他分不清是失而复得喜悦,还是强烈的失控感带来的愤怒。
但此时此刻,他竟也只能死死盯着,直到那窈窕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
好一对鸳鸯。
“依我看,西市大多是些个陈米,百姓留着自吃,价格多随心意,不像大粮商——锐臣?”
萧缙正说着,就见崔琰冲着那周遭一圈贩夫走卒粗粗行了个礼,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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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缙跟到别苑时,崔琰正端在桌前翻看着什么,脚下是极大的、落了灰的一个檀木箱笼。
桌上摊着一条帕子,一根钗,一迭身契,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女儿家的玩意。
萧缙的目光定在一个荷包上,那是他从前搜赌场查出来的那个。
崔琰头也不抬,竟极快的翻着一本《幼学琼林》。
萧缙刚要询问,就听崔琰冲松烟吩咐,“你拿了我的手令,去吏部,取永安十年到十五年,明经科吴州籍,年龄在……”
他顿了一下才道,“十八到三十岁,如今在巡检营任二级或三级长,名字里有言字音的人履历来。”
崔琰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萧缙便自顾自坐在一旁看笑话似的品茶。
不多时,松烟便拿着薄薄一张纸回来了。
国公爷给的讯息太过精准,管文书那皂吏都没去翻,就巴结道,“这不就是陆晏然嘛,他这人年初不仅刚升了三级长,听说不日还要娶妻还是纳妾的,真是好生令人羡慕。”
谁不说一句陆晏然投胎投的好呢?
听着松烟的回禀,崔琰眸光愈发阴沉。
一旁的松烟看见他面如寒霜,额角青筋暴起,不由头皮发麻,一句话都不敢说。
屋子里只有萧缙在悠然自得喝着茶。
崔琰一双桃花眼静静盯着那《幼学琼林》。
好好好。
阿晏。
阿琰。
不是大长公主刻意为之。
但自是始终,她没有不情愿离开,没有逼不得已逃命,只有顺势而为。
行李中的碎银子,伪造好的身契,骗他用的金钗帕子。
他沉沦在苦海中时,她再同别的男人交颈缠绵。
她愚弄他于股掌之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痴迷的望着他的眼睛,还是从她叫他阿琰?
或者说,她根本从一开始就透过他的眼睛看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