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是周影跟林旭脸贴着脸接吻,一会儿是那天一扫而过的两个交缠在一起的雄性身体,一会儿是何以初那张突然在我眼前放大的脸,他哭的样子,他冲着我笑的样子,他耍赖撒娇的样子……
那天我走了很远的路,沿途风景很多,低低矮矮又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半路经过的公园里有大爷大妈在跳广场舞。到了何以初喜欢的那家冰饮店,店里老板是个颇具有异域风情的女郎,她总是喜欢穿各种各样少见的裙子,听说衣服都是她亲手做的,一针一线自己裁剪缝合的,只因为她已经离开人世间的丈夫喜欢。
她见人总是笑着的,养了一只猫。
我过去的时候那只猫正窝在店门前打盹儿,我脑子还有点迷糊,这个时间虽然没有那么热了,可是就连吹过来的风也都还是带着躁的,丝毫不能给人带来清醒。
看到那只猫,我就会想到何以初,何以初第一次见到这只猫的时候差点被它给抓了一下,我当时担心的不行。当然,那个时候我的担心,更多的是出于一种责任或者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个时候我还处于那种只有照顾好何以初我才能在何家好好活下去的状态里面,当时我就要过去凶这只猫。
何以初叫住了我,他大眼睛里含着一泡泪,水汪汪的,举着小手给我看他手上的那点抓痕,明明自己都怕死了,还在安慰我没事,让我不要凶那只小猫。
从那以后何以初就总是过来喂食,没事的时候就过来逗它,后来他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好的我都不知道,只是在某个清晨他突然跟我提起来“豆芽”的时候我没能明白过来这是谁,他笑着说我笨蛋,豆芽就是美女阿姨店里的那只猫,那个时候他们俩的关系就变得很好了。
明明是一只曾经对他露出来獠牙,甚至刺破了他的皮肤让他冒出来鲜血的人,可他还是能温柔的对着它敞开自己的肚皮,用最大的善意包容它。
那如果有一天,有些人也伤害了他,也许都没有这只小猫伤的他严重,至少不会让他露出皮肉流出鲜血,那他也会这么轻易的就原谅吗?
我买了一杯西瓜汁走出去,恍恍惚惚的连有没有给阿姨打招呼都忘了,走到门前看到那只小猫,我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火腿肠丢给他。
鬼使神差的,我学着何以初的样子揉了揉它的脑袋,在某一个瞬间,我甚至在它的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只是我不会轻易被原谅。
我走出去十几米远,女老板的店里放起了音乐,是那首我来十次基本上就能听到九次的歌曲。
在夜雾缭绕的时空里,由远及近的伴着模糊的夜幕传过来,落在耳边,清晰又暧昧,清醒又朦胧。
“七岁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我走在这条走过了无数次的青石小巷里,陌生感从四周迅速的裹挟而来,我前所未有的体会到了一种诡异的陌生感。
这种忐忑的不熟悉甚至远远超过了我八岁刚来的那一年。
街上不安静,除了远处时隐时现的鸣笛声,冷饮店里的歌声,我还听到了自己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一下接着一下,在鼓膜边上蹦跳。
“有没有那么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
这一刻,十七岁的我,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了那个阿姨在想些什么。
我在心里说,没有永远。
突然出现的刺激画面,适时的催情歌曲,某些引人感同身受的家伙,这些附带着很多外在条件的东西附着于人,这种浓烈的多巴胺冲进脑颅,在灰暗的环境下叫嚣着一颗扑通乱跳的心。
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是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的,受了大刺激的人也不适合此刻心动。
可我还是在即将要走出巷子的时候转了身,走进一家花店,我刚刚看到店里的玫瑰花开了,很好看。
何以初应该会喜欢。
店里的阿姨把玫瑰花给我包装好,上面甚至还带着几滴摇摇欲坠的露水,她笑着递给我,“小朋友,是爸爸送给妈妈的吧?”
我摇摇头,“我送给弟弟的。”
她哪里会知道,我已没爸没妈,就连这个弟弟也是偷来的。
玫瑰花开的很好,胜过我见过的很多景色。
八月风低吟,头顶垂星,小路慢慢往前蔓延,左手的西瓜汁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泡,氤氲着水汽蒸腾在空气里,玫瑰飘香萦绕鼻息之间。
我手捧娇花,是要去会一会我暂时的心动之人。
这份心动可能真的很短,八月的风一吹,明天醒过来的时候就没了,今晚的所有失控都只是因为暂时的荷尔蒙混乱。
也可能经年累月,一院子的玫瑰花都来不及种完。
可在这一刻,我只许愿,我从不认识他,我们的初遇,因了这枝玫瑰花,才刚刚开始。
目标
何家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我手里握着那捧玫瑰,站在楼下抬头看,我知道何以初现在一定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我回来。
他会在做什么?是在看电视还是在看书,亦或者是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有些可爱的发着呆。
不管他在做些什么,他都一定会在我进门的时候及时出现。
然而许是一路走来太过慢吞吞,迎面吹过的风也越来越清冽,时间跟流动的空气慢慢在让我清醒,我越发觉得刚才的自己冲动,且又幼稚的可笑。
先不说这份朦胧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喜欢,就是是喜欢了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