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柿粉、烟霞、曲绯,一气儿挑下来,无一例外红通通刺煞人眼,款式上有些她觉得根本穿不出去,太张扬。
“不要了,够了,别买了。”她跟在后面,口中嘟嘟囔囔,像个抠门的管家婆。
前面这位则是一掷千金的土老财,连个价也不问,大手一挥,小伙计眼明手快,一股脑全给包起来。
更令她瞠目结舌的是,从外到里,中衣、寝服,甚至鞋靺都齐活儿了。
沈之砚所过之处,如同蝗虫过境,那架势像要把人家整间店搬空,掌柜的跟在后面,乐得合不拢嘴,连声招呼小厮搬来硕大衣箱。
七八个箱笼一字排开,看着像置办嫁妆。
云珠乐开了怀,老爷让她也挑了好几件呢。
阮柔却渐渐笑不出来,沈之砚这个样子,绝对有问题。
布庄门前已经停好一架大车,箱子全数搬上去,白松前脚在店里跟掌柜会完钞,紧跟着出来又给货运行的人付钱。
沈之砚上前,低声吩咐白松几句,嘱咐他继续去别家采买。
接下来,在酒楼用过午饭,白松也回来了,众人再次登车,阮柔心头一松,总算可以回家了。
马车越过石桥,到了运河的另一边,阮柔时不时挑帘看一眼窗外,不过清江府回城该走哪条路,她也不清楚。
官道上车马众多,看着的确是回城的方向,又走了近两个时辰,日头正烈,晒得人昏昏欲睡,阮柔倚窗靠坐,头一点一点打起了瞌睡。
沈之砚坐在角落,全身笼罩在阴影里,身子微微前弓,像紧绷的弦,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视线始终凝在阮柔身上,不肯移开分毫,那颗小脑袋不时在窗框上磕一下,他就那么看着,任由她撞上去。
出了官道,路面不大平整,马车时有颠簸,压到大些的土块,便会“咯噔”一声,震得车里人往上一跳。
阮柔一个激灵醒过来,忙去看窗外,“到了么?”
视线所及是一片山岭,身后沈之砚的声音幽幽传来,“嗯,马上就到。”
阮柔拼命揉了揉眼,紧紧盯着前方的料峭山峰,心里不可自抑地升起一股可怕的念头,颤声问:“这是哪里?”
马车拐上一条较为宽大的田畦,朝着一座青砖碧瓦的庄院驶去。
那时她和云珠还有吕嬷嬷,被人牢牢看管在车里,没有机会从外面看过那座院子,眼下她还不能分辨。
远处的山峰,因为盛夏并无积雪,形状似乎也有些不同。
但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正在疯狂叫嚣着告诉她。
这里是平畋山。
是沈之砚前世囚禁她的地方。
平静的农家院落,处处透着崭新的痕迹,平整青石为阶,两扇红木大门上,甚至还能闻到刨木花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