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艾西什么表情都没有,既不高兴,也不惊讶,更不恐惧。点上烟,他回到办公桌后的转椅上坐好,就那么看着告密者,一语不发。告密者不懂得谈判的策略,不过他了解,越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就越是难以对付的人。
&esp;&esp;两人僵持了好一阵子,艾西慢条斯理地喷了个烟圈,说:“朋友,你打算保护你那不成材的兄弟到什么时候?”告密者一惊,转而又释然:“哦?你已经知道了!我果然没有找错人。”“嗯,这不难猜。”“那么,现在你愿意帮助我了吗?”“帮助?”艾西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不懂这种事该如何提供帮助。我认为你的兄弟应该被判死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既然咱俩的想法一致,那就好办了。我现在请外面的警察进来,你把实话告诉他们,然后大家一拍两散。如果你愿意带着他们去抓人呢,绝对是立功赎罪;如果你不愿意,也没什么亏吃。”“你就是这么劝说别人的吗?”告密者反问。“哦,对于工作,我有我自己的步调。”“哦。”告密者紧接着说“你说得对,凭他的所作所为,他应该被枪毙才对。不过,那是因为现在的他做了许多错事。”“嗯?你想表达什么?法律不讲什么过去、现在和未来,就像历史没有假设一样。你能想象没有希特勒和斯大林会怎样吗?提出这个问题很简单,回答这个问题却非常困难。你的兄弟杀了人,还不止一个,这是非常单纯的事实。”“可那是因为他有病,他不正常。如果你帮助他,也许能拯救他的灵魂。”“算了吧,朋友,你高抬我了,我没这个本事。”“但是人的灵魂是可以得到救赎的”“别扯了,朋友,留着这话去跟被害人说吧。她们的灵魂能得到救赎吗?也许吧,但至少我做不到。”“怎样才能让你回心转意呢?”“这可不容易!”呃?告密者注意到了这话的说法——这不容易,不等于这不可能!他是成心给自己留出谈条件的机会吗?“一百万怎么样?”告密者脱口而出。
&esp;&esp;艾西沉默了。
&esp;&esp;告密者在他的灵魂深处微微地笑了。
&esp;&esp;两秒钟后,艾西回答道:“不行。”
&esp;&esp;他的回答不带一点语气,似乎完全不为所动,而是单纯地考虑了这个数字后觉得不合适。“两百万?”“不行。”“那你要多少?”“年轻人!”艾西站了起来,绕过了办公桌,在告密者对面坐下“你知道去年我的心理中心营业额是多少吗?”“不知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开办心理中心,而不是去做其他买卖吗?”“不知道。”“那么好吧,我告诉你这里面的理由。作为提供心理服务的一种产业,这种产业最大的优点是:它制造出商品,我们的商品就是服务。服务是不需要原材料的,也就是说,我只需要面对我的下家,而没有上家。我不需要采购原材料来加工,也没必要购买他人的商品转手去卖。也就是说,我不会受制于他人。同样地,其他商品的销售要靠关系,要靠销售人员的才干,而我则不需要。因为求助者上门来找我,是信任我的实力和名望,我所有的员工都只需要在办公室里安心坐着,自然会有生意找上门来,绝不用作电话销售和陌生拜访。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明白!你的公司很棒,所以你不缺钱。”“正是。”“但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会对数百万的巨款无动于衷。这样吧,我加到三百万,行了吗?”“不不!你说你搞懂了,但你其实没有。年轻人,让我把话说明白了吧!拿了你的三百万,我会让自己身处险境,让社会处于不安定的状态,让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反过来说,如果不拿你的钱呢?如果让你成功地带我找到凶手,我能得到巨大的声望,不需一年的时间,这声望同样可以给我增加数百万的生意。换作是你,该怎么选择呢?”贪婪的家伙,原来是这个原因!告密者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作出回答,才能使眼前这个贪婪的商人对刚才的换算产生质疑。他无话可说。“那你能不能想法子把我弄出警察局?只需要弄出去就好,我依然可以付给你同等的费用。”“啊?”艾西轻蔑地笑了“年轻人,你这么对待长辈就不合适了。你拿我当傻子了吗?你花了三百万,只是为了从警察局里进来后再出去?当初你不劫持我的前台小姐,这钱不就省了吗?!”
&esp;&esp;艾西是个老油条,他绝口不提这钱的真实与否。爱真不真,这跟他想要的东西毫无关联。前面提到过的,他信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信条。“这”告密者也觉得自己的话难以让人信服“这是因为时机不同。这么说吧,艾医生,你刚才一口一个凶手,这么说来,想必您昨天已经去现场看过了?”“是啊。”“您看到尸体了?”“这个是自然。”“警察局从前天开始忙得天翻地覆,说明他在两天前还杀了一个人。”“是的。”“就在我被抓走之后,他立刻就杀了人。”“没错,可以这么理解。”“那好,艾医生,您这个聪明的人还不理解我的想法吗?最开始,我弟弟说要杀人的时候,我并没确定事情一定会发生,所以我来寻求您的帮助。然而他真的这么做了,而现在我是唯一可以制止这件事的人,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想出去。”“是,这我可以理解。”“在他还没有陷得太深之前,我认为您也许有机会救赎他,所以我才在这里恳求您。”陷得不太深?!如此残忍的犯罪手法,还说陷得不深,那怎样才算是陷得深呢?!
&esp;&esp;艾西摇了摇头:“朋友,你的脑子也有问题还是怎么的,这种人还让我怎么拯救啊?!你不妨说来听听!”“我会让他来找您。”“嗯?”这话艾西爱听“然后呢?”“然后就看您的啦。”
&esp;&esp;这小子是在搞笑吗?气得艾西都不想说话了:“你你不怕我见到他,一样会报告警方吗?”“不会呀,既然您想拿到钱,就应该闭上嘴。不然这笔钱大概也会打水漂吧?”
&esp;&esp;这么扯下去是没完没了的,艾西打算说点什么来改变局面:“呃,这么说吧,你认为是什么原因让你弟弟开始杀人的?或者按你的说法,他得病了?”“嗯,因为我们的父亲。”“哦,什么意思?”“我们的父亲是个恶魔。”告密者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一点感情,就像在提起别人的家事“他先后娶过两个妻子,第一个是我的母亲,后来死了;第二个是我弟弟的母亲,后来也死了。”“正常死亡?”“不,吸毒过量。”“啊?!”艾西吃了一惊“两任妻子均死于吸毒过量?”“对!当然这是实际情况,官方的说法是心力衰竭。父亲买通了医生,就那么简单。”“不会吧,两任太太都没有家人了吗?他们不会起疑吗?”“不会,因为她们都没有家人,父亲就是这么挑选妻子的。”“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吸毒过量呢?你的父亲给她们提供毒品?”“是的。”“理由?”
&esp;&esp;“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最好的控制别人的手段。”“你的父亲是干什么的?”“这我不能说。”“哦,也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艾医生。”“我在想什么?”“你在想,如果你套出了这些信息,报告给警方,警方就会根据我父亲的职业、身份以及两位妻子因心力衰竭而死的情况进行交叉对比,这样就可以查到我们两兄弟了,对吗?”
&esp;&esp;艾西大吃一惊:小小的年纪,居然很快想到了这一节,自己当真是低估了他。“所以,艾医生,我的讲述中可能会掺杂不少水分,不过大体情况差不了多少。”“好吧,你继续。”“父亲有的是钱,但是模样丑陋,他一方面喜好玩乐女人,另一方面又害怕女人离开自己。毕竟要是离婚的话,对他也是很大的损失。于是,他利用毒品这种最直接、最恶毒的方式来控制妻子,即使离婚之后她们可以得到赔偿,父亲也作好了准备——他巧妙地处理自己的财产,不让她们拿到太多。而且,就算她们有钱也没用。她们没有渠道,不容易搞到毒品。”“哦,这个我懂了。那么,他的妻子是正常死亡吗?”“什么意思?”“我是说这个吸毒过量。”“这我不知道,我母亲死的时候我还小呢。”“哦,所以你来不及弄清楚这件事。”“正是。我弟弟的母亲死的时候是好几年前,我在高中住校读书,所以也不很确定。您就当作是正常的吸毒过量吧。”
&esp;&esp;好吧
&esp;&esp;艾西想,这一家子真够扭曲的!“父亲对自己的妻子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我们了。作为父亲仅有的两个儿子,我不能说父亲一点都不爱我们,不过他表达爱的方式是与众不同的。我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我弟弟还小的时候,我是看见过的。父亲很喜欢他,因此就经常咬一咬他。您也许觉得,小孩子身上肉乎乎的,很多人都愿意嘬一口咬一下的。不过您大概也会觉得咬破了是有些过分吧。总之,弟弟身上现在还有这样的牙印。”“父亲爱我们的方式太过于多种多样了,说那么多也没有意义。总之,我和弟弟都非常恨他,巴不得他死。不过后来,他当真死掉了,车祸!我想这也许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不过,接下来产生了一个问题。父亲死了,遗产就需要处理吧。父亲死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我们兄弟俩都没有想到,他还算年轻,却像预料自己会死那样,事先写好了遗嘱。“这份遗嘱的内容很奇怪,不过最有意思的是,哈哈,父亲竟然给他最讨厌的我也留下了一半遗产!哦,请您原谅,关于这一点,我不能说得太多。不过,遗嘱下来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具有了部分继承权,而我弟弟却不合格。所以我想,是这份遗嘱促使弟弟很快转变的。因为他的继承竟然还有时间限制,如果自父亲死后两年内无法达成目标,则视为自动丧失继承权。”
&esp;&esp;艾西觉得这两天真是中了邪。几天前那个风平浪静的午后,好人古德曼律师给他讲起了艾莲的遗产,那份涉及麦涛和唐彼得的遗嘱十分扭曲。本来艾西已经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经告密者一提,立刻回想起来。怎么,又出来一份怪异的遗嘱?
&esp;&esp;告密者执意不肯讲述父亲遗嘱的内容,艾西也没辙,只能听他继续说下去。“艾医生,你大概也想到了,如果我弟弟没有继承他那份遗产的资格,我就会自动继承他的那份。遗嘱也确实如此。这样一来,我掌握了所有的遗产。可是我爱我的弟弟,这里面多少还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即使我继承了全部遗产,我也愿意把我弟弟应得的那份再赠予他。我和他说过这件事,但他不同意。您别误会,他尊重我,但是他的性格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他决定按照遗嘱的要求去做!”“等等,这遗嘱不是让你们去杀人吧?”“当然不是,否则我怎么还敢坐在这里”“那么”
&esp;&esp;“这我实在不能说,我只能告诉您,我是碰巧达成了遗嘱的规定。而我弟弟不行,这促使他越发变态和扭曲。所以,我来找您也正是为此,因为也许您能解开他心理扭曲的关键。”好半天艾西才回过味来,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你你为什么”他琢磨着该怎么措辞“这么说吧,我大致弄明白你的意思了。也许你继承了财产,也确实付得起这三百万,可我始终不认为你弟弟还有救。你看看这个”艾西解开上衣扣子,露出自己左半边的肩膀。
&esp;&esp;他的用意本是想说明昨晚的情况,以及自己已经和凶手交手的事实,却没想到告密者一看到这个,就大惊失色,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esp;&esp;告密者一见到艾西肩头密实包扎的伤口,就大惊失色,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他一把抓住艾西的胳膊晃个不停“你、你跟他撞上了?!”艾西被摇晃得挺疼“等等,松开手,有话好好说,怎么了这是?”告密者松开了手,可还是不甘心地瞪着他“这到底是不是他弄的?”“是啊,我正要跟你讲,你先坐下。”告密者与其说是坐下,还不如说是摔在了椅子上。他面如土色,眼神散乱。艾西不明白理由,一五一十说出了昨晚的冒险奇遇。艾西越是讲,告密者的神色就越是糟糕,说着说着,艾西自己也噎住了。他忽然想到了之前被忽视的一个细节:告密者被警方控制,他自己当然不可能跟踪身为凶手的弟弟,那么跟踪者自然另有其人。同时,也正是这个人给自己发来短信,告知犯罪现场的位置。既然凶手碰到了自己,他当然意识到了谁是告密者,而且,他也许知道谁是跟踪者,那么
&esp;&esp;接下来的事情,还用说吗?!
&esp;&esp;最让艾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昨夜自己赶往现场的时候,凶手并未离开,而是在暗中监视。这么说来,凶手早就怀疑有人告密,只是并不确定而已,那么他最开始的怀疑到底是因为什么呢?艾西想不通,就问了出来:“我不明白的是,你弟弟怎么事先就知道我会去呢?他是怎么开始怀疑的呢?”“艾医生,你怎么还好意思问这个?”告密者有气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这好事不正是你干的吗?!”“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明白。”“上电视表演的人,不是你吗?难道还有别人?!”
&esp;&esp;一语点醒梦中人,艾西慌了。
&esp;&esp;诚然,告密者劫持前台小姐,直至被警方抓获,这些事本来都是可以秘而不宣的。然而,正是艾西一脑门子不择手段地想要提升自己心理中心的名望,接受了媒体采访,甚至从物业那里找来了当时拍下的监控录像。
&esp;&esp;只要凶手看到了这滚动播放的电视节目,他没理由认不出自己的哥哥。凶手也许会纳闷,但他很快就会弄明白,哥哥的行为大概是冲着自己来的。随后,他轻易地设下陷阱,就等着艾西过来验证。这么说,也许在杀害第一人之后,凶手本来没必要立刻杀人。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顺便验证一个怀疑的猜想。
&esp;&esp;艾西头上冒出了汗,他的情绪跌到了谷底,他的“人畜无害”的精神荡然无存。原来,这连环杀人案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急功近利,才被推到了残酷的高潮。
&esp;&esp;艾西彻底慌了,他的世界观、价值观刹那间也失去了平衡。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现在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了。
&esp;&esp;死人总归已是死了,至多是让人内疚和懊悔而已。然而活着的人——那个给自己提供线索的跟踪者,只怕也活不久了吧。这让他心里更加难受。
&esp;&esp;看得出来,跟踪者与告密者关系非同一般。然而无论如何,艾西也不该让另一条年轻的生命再次逝去。
&esp;&esp;想到这里,艾西说话了:“好吧,是不是说,如果我把你交给警方,你绝不会说出你弟弟的下落?”“是的!”“即使跟踪的人会死?”
&esp;&esp;“是的,没准已经死了。”“你不恨你弟弟?”“恨!但是我也爱他,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如果他已经杀掉跟踪者,那么你会杀了你弟弟吗?”“我不知道,我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好吧,如果我让你走,你怎么报答我?我不想要你的钱。”“如果我弟弟真的无可救药了,我可以把他交给你随意处置,反正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那好吧,我自有主张,不过机会只有一次”艾西站起来开门,正想要出去招呼警察,不料秘书就站在门口,正要敲门。“你在这儿干吗?”艾西一惊,生怕这段谈话被人偷听到。“艾总,不好意思,方先生缠着非要见您,我说您有预约了,但是”秘书的话还没说完,方茗就从拐角处闪出来“艾先生!”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我想起一些事来,我必须告诉您。”怎么都赶在一起了!
&esp;&esp;艾西好言安慰说:“方先生,我马上见您,不过您再等我十分钟,好吗?我马上就好!”“好的,好的。”方茗哆哆嗦嗦的“我一定得把这个告诉您。”“好,好。”艾西在秘书身边耳语了一阵,让他看好方茗,自己穿过走廊,到门口找到了那两位警察。“嘿,哥们儿,你认识刚才进去那个男人吗?”“哦,有点眼熟。”其中的一人回答道。“对,他是你们局里的法医。他现在有点不正常。一会儿你们把那小子带走的时候,顺便把他也带回去,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刘队打电话的。”安顿好之后,艾西又回到办公室,对告密者说:“我尽我的可能,至于能不能逃走,就看你的本事了。现在闭上嘴,保持安静,我要撰写你的精神病报告了。”
&esp;&esp;这种事驾轻就熟的,艾西一会儿就写好了,又叮嘱告密者一定要表演得像一点,因为从警察局转院过去,人家是不可能不排查的。“如果他们中午送你过去的话,你最快下午两点就能逃走。小心点,别伤害别人。”
&esp;&esp;送他出门之后,艾西马上抓起桌上的电话,给麦涛拨了一个:“喂,你在哪儿?是吗?你不能马上过来是吗?那好,尽快吧!越快越好!呃,我在电话里不方便解释。另外,很抱歉对你有所隐瞒,之前的事情我没有都说实话。嗯,好了,我不再废话了,你半小时内过来就ok了。不过你要注意的是,中午前后我会把你送来的这小子转到我师父的精神病院去,届时他会在那里试图逃走。尽量让他跑,给他留些空子,然后跟踪他,你们想要的答案到时候自然就有了。”
&esp;&esp;挂上电话,艾西长出了一口气。“抱歉啊,”他在心底对告密者说道“抱歉啊,我背叛了你。可我实在不能相信你可以独自把这件事情办好。万一你反悔,包庇杀人犯,到时候我就惨了。”
&esp;&esp;两面三刀的艾西假装同意协助告密者,却悄悄与麦涛联手布下了连环套。他相信,只要告密者成功逃离,自然会将警方引向凶手,于是自己又能安心睡觉了。唯一的小小遗憾是,这一次算是做了幕后工作,无法出现在台前了。
&esp;&esp;接下来,他又马不停蹄地请方先生进来坐下。“怎么了?”他马上切换了另一副嘴脸,温和地问道。“我,我想起来了,我有一个女儿。”“哦,你有一个女儿。”艾西觉得今天的事情真的是太不顺了,方茗的不同身份正在加速融合,这会导致什么变化,他完全预料不出。“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有个女儿?之前你可从没说过。”“我能抽支烟吗?”“当然!”
&esp;&esp;方茗哆哆嗦嗦地接过烟来,继续说:“我说不清楚,但是您说的不对,我见到的不是我自己体内的女性人格,而是我的女儿。躺在冰冷的床上,被开膛破肚的,是我的女儿。”“什么?!”如果说这一天艾西是在连续的惊讶中度过的,那么这一惊显然是最出乎意料的“什么意思?我没听懂。”“我的意思是说,从您这儿离开之后,我回了家。我觉得我的家好陌生。我找不到妻子和女儿的照片,但是我觉得我曾经有过妻子和女儿,后来我把她们弄丢了。我想起来,我有好多年找不到我的女儿了,但是我昨天看到了,在一张冰冷的灰白色金属制成的小床上。她的身体被切开,已经死了。”一张冰冷的、灰白色金属制成的小床,这他妈不是停尸床吗?!什么意思,因为创伤而失去记忆的法医方茗,在失去女儿三年之后,亲自解剖了自己女儿的尸体?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艾西不敢排除这个极其微小的可能性。他更不知道这一次该用什么样的瞎话来安抚可怜的方先生。他果断地站起身:“走,方先生,我知道在哪儿可以验证你的这个怪梦!”艾西听麦涛说过,三年前的最后一位被害人,也就是方先生的女儿方晓晓,疑似被凶手掳走之后,消失至今。会不会凶手一直留着她,直到昨天才杀死她?正因为如此,凶手才在这三年里销声匿迹,没再杀人,因为他暂时不需要了。这猜测虽然听起来极其疯狂,但这世界上发生的好多事本就无常理可言。方茗自女儿失踪之后大受刺激,如今连自己陷入哪个身份都不知道了。艾西必须马上动身,亲自向刘队作出解释。于是他拉着方先生快步地向外走,与两名警员会合,还带着告密者,驱车返回警察局。艾西走得非常匆忙,甚至忘了给麦涛打个电话。就这样,一行人在中午前赶回了警察局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人们常因为一些简单的事情而把自己搞得晕头转向。人人都有不知道的事,即使最伟大的学者如达尔文之流,在这一点上也有相当尴尬的教训。作为一位年轻的“狩猎与射击”的好手,他对自己的视力非常自豪。二十岁刚出头那年他横渡大西洋,当时结伴而行的有一些火地岛的土著人,他们可以看到几英里以外的东西,而达尔文和英国水手都看不到。因此,火地人就在船上担任瞭望员。这个很简单的例子说明了什么?说明火地岛的土著人有一种超越常人的能力吗?人们不是常常给自己并不了解的奇怪人群赋予一种神秘的能力吗?然而结果简单得出人意料:火地岛土著人的视力并没有超人之处,问题出在达尔文和英国水手身上——他们都是近视眼!当然,在那个年代,近视眼的观点还不曾被人提出过,因此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种难以理解的现象被以讹传讹地流传下来,于是人们都认为火地岛的居民视力超人。
&esp;&esp;如此愚蠢的小错误当然不足以诋毁达尔文的伟大,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因为不了解内情,我们时常会受到现实的蒙蔽,而被搞得晕头转向。比如说,久未登场的刑警王昭同志,今天上午就相当困惑。
&esp;&esp;b市不只有少女杀手这一系列的案子,陈真佳子和她男友的尸体如今还放在停尸房呢!这案子也需要有人管,而王昭正是负责的警员之一。
&esp;&esp;然而今天早上,他却忽然接到通知,让他和专案组停下手头进行的一切调查,等待新的证据。这让王昭感到相当费解。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办事不力,要被调离专案组了?
&esp;&esp;实际情况当然并非如此。方法医,也就是水哥把昨夜的女尸抛下之后,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法医这样的举动当然不只是违规而已,还是所谓的擅离职守。刘队很快得到通知。他与艾西聊过,当然知道方法医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于是他下令封锁消息,避免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然而仅做这些是不够的,天知道方医生是什么时候出现问题的。这意味着方医生最近处理过的尸体都需要重新检查一遍。在可能发现新证据之前,自然要让专案组暂停工作。
&esp;&esp;为此,刑警王昭感到费解,当值的法医也是一头雾水。算了,反正上面让做的就是命令。
&esp;&esp;重新检验的尸体包括少女杀手案的两名被害者、陈真佳子及其男友。
&esp;&esp;这一检查,还真就发现了一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