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方门吱呀一声开了条小缝,钻出来一株瘦骨嶙峋的兰花草。
那兰花草奄头巴脑、拖着残根挪到院子门口,正要迈步踏出大门,残根悬在门槛上好一阵,还是收了回来,掉得只剩两片花瓣的墨色小花耷拉着头,又拖拖沓沓地掉头回到院子里。
——正是想借刀杀闻昭不成,反被抓了个正着的墨兰。
这杀人未遂的小墨兰,未得闻昭首肯,不敢潜逃,瞟了眼厢房,一想到厢房里住的人,更不敢去厢房。
小墨兰偷偷摸摸环顾一圈,心底油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一院之大,竟容不下一株小小墨兰花。
想到这儿,连剩下的两片花瓣都要掉下来了。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咔哒”一声。
沉迷于悲惨人生的小墨兰闻声忙抬起头,便见厢房窗户开了,里面站着个长身玉立的人,肩上站着只雪白的狐貍。
云璎招了招爪子,示意庭中的小可怜过来。
小墨兰看了看狐貍,又看了看那人,见那人笑意盈盈,并不像传闻里的凶恶之徒,这才慢腾腾挪过来,并不敢靠太近,离着窗户一丈远,钻近山茶花盆里,挨着山茶蹲了。
“嘤嘤嘤。”云璎见小墨兰不近前,好言好语劝了几句,那小墨兰不但不前来,反而躲到山茶树背后去了。
云璎耐心耗尽,纵身一跳,跳到花盆边,他看了温玉舒一眼,耐着性子敲了敲花盆,那小杂草不仅没有钻出来,反而越钻越深,只在泥巴上露出一点叶子尖尖。
云璎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见这小墨兰三催四请不来,反而摆起了架子,心里就来了气,一爪子后下去,把那小杂草连根叶抓了出来。
小墨兰仰仗息土,修炼了多年,修行功法其实并不弱,只是一直生活在幽谷之中,没见过什么外人,懵懵懂懂的生懵懵懂懂的修炼,核桃仁似的脑子想不到太多,是个胆小之人。
被云璎抓到手里,小墨兰吓得发出一声尖叫,脑袋上仅剩地两片花瓣,顿时掉了下来,化为飞刀,朝云璎激射而来。
虽然云璎出生高贵,有上古大妖血脉,又被闻昭和温玉舒二人悉心教导,但论起修为来拍马都比不上被息土滋养百年的小墨兰。
他心中对小墨兰并无防备,猛不丁的见花瓣变飞刀,朝自己冲来,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飞刀带着森然寒气,几乎已经迫近面门。
只听得叮的一声,两柄飞刀被一道红光定住,悬在云嘤鼻子前。
温玉舒收回手,笑道:“你就是小墨兰吧?”
小墨兰情急之下扔出两把飞刀,不管有没有把云璎吓到,先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虽说他先前干下算计有“再造之恩”的闻昭,但骨子里本是个胆小如鼠之辈,往日里连路过跟前的蚂蚁都舍不得碰。
听见温玉舒唤他,虽说那语气听起来平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但扔把他吓得如同狂风摧残的落叶般抖个不停。
温玉舒脸上带着笑意,也不逼他。
小墨兰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睁开紧闭的眼,偷偷打量温玉舒。
许是温玉舒脸上的笑意让小墨兰长出几分胆气,忐忑问道:“你就是灵犀石宿主?”
“怎么,看起来不像吗?”温玉舒笑着问道。
“不是不是……”小墨兰连忙晃着叶子做摇头状:“听说灵犀石是上古神器,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温玉舒笑眯眯问道。
“没想到……上古神器的宿主……”小墨兰低下头去,像是不好意思,抬起头偷偷看了温玉舒好几眼,嗫嚅半晌,才道:“没想到这么和气……长得还好看。”
“嘤嘤嘤!”云璎震惊了,看看倒霉催的小墨兰,再看看笑得不怀好意的温玉舒,总算知道这傻子一身修为怎么沦落到他俩手上了,云璎甚至开始可怜起他了。
温玉舒朝小墨兰招招手,脸上笑意更盛。
小墨兰迟疑着向温玉舒走过去,刚爬上窗棱,还没坐稳,迎面碰上偷偷摸摸挪过来准备看热闹的棺灵。
两个乍一碰面,均是一怔,紧接着各自大叫一声,均忙不迭往后退。
温玉舒一把揪住棺灵触手,云璎扑上去摁住小墨兰叶子。
一灵一兰被抓了个正着。
“两位认识?”温玉舒倒提着棺灵,盈盈笑问。
一旁当帮手的云璎闻言,被温玉舒笑意里的森森寒意惊得打了个寒颤,心想,这俩小傻子要倒大霉了。
温玉舒一直没想明白,那摘星宫又不是菜市场,前脚自己被个破纸灯笼引着去,后脚曲念生就来了,避无可避之下,只能往镇魂棺里躲,又遇上让曲念生都退避三舍的棺灵,这小东西还对自己毕恭毕敬。紧接着闻昭突然从半空掉下来,曲念生居然真就放他们俩走了。
四大仙门的禁忌之地,凭什么他俩来去自如,那些镇守的大阵呢,再不济闯禁的动静也多少会引起几个门中高人的注意吧——何况如今清音宗可不止清音宗一门在此,仙门百家的高手可都来赴宴了。
温玉舒拎着棺灵的触手,和气道:“咱们往日无仇今日无怨,你想做什么?”
云璎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亮出爪子对着小墨兰一顿挠,残花变衰草,眼看叶子就要不保。
小墨兰忙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
“云璎,咱们是文明人,不兴严刑拷打那一套。”温玉舒笑眯眯看着棺灵,好言好语道,“怎么能上手就打呢,先好好商量嘛,你说对不对,棺灵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