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默默走出温暖如春的大殿。
殿门在他们身后沉沉合拢,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内里的靡靡之音与暖香。
深秋的寒气瞬间扑面而来,无孔不入。
即便是养尊处优的老臣,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缩了缩脖子。
长长的宫道在清冷的月光下延伸,幽深寂静,望不到尽头。
两侧高耸宫墙投下的大片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
气氛无声地压抑着。
方才殿内,目的虽已达成,但陛下最后那几乎不加掩饰的疲惫与疏离,还是如同一层薄冰,覆在了每个人心头。
顾砚书最先打破沉默,他习惯性地搓了搓手,试图驱散寒意,也缓和这僵硬的气氛。
“咳,沈相,这天儿…可真是说冷就冷了。”
沈听澜目视前方,脚步沉稳,未曾停歇,声音平淡无波。
“嗯,秋深露重。”
顾砚书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旁边的裴墨渊却冷着脸,硬邦邦地插了一句。
“取之于民,理应用之于民。”
“只怕如今,是取之于民,喂了豺狼。”
他声音不大,却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静水,让气氛骤然又冷了几分。
苏鹤隐发出一阵低沉的咳嗽,声音在寂静的宫道上有些突兀。
他抬袖掩了掩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裴大人,慎言。”
“海贸之事,维系着眼下的局面。”
“若无海上的进项,北疆那巨大的窟窿,拿什么去填?”
“朝廷的运转,又靠什么维持?”
沈听澜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静。
“顾大人与苏大人所言有理。”
“开海,利大于弊。”
“至于如何用度,我等臣子,自当为陛下分忧,为社稷尽心。”
他语气淡然,自然而然地终结了这个话题。
其余三人不再多言。
有些事,早已心照不宣。
就在他们行至靠近宫门处,昏暗的灯笼光线下,宫道旁一道不起眼的小侧门,吱呀一声,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人影,如同依附墙角的阴影般滑了出来。
他低垂着头,几乎是贴着墙根,快步走到四位重臣身前。
然后,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他以头触地,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奴婢,给各位大人请安。”
那声音尖细,带着谄媚,正是方才在殿内侍奉皇帝的那个内侍太监。
沈听澜的脚步,第一次停了下来。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眼神锐利如冰锥,瞬间扫过地上跪着的太监。
这奴才!
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此处是皇宫内院,距离宫门不过百步之遥!
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跑出来拦路?!
是生怕御史台那些人抓不到把柄,不知道他沈听澜在陛下身边安插了耳目?!
愚不可及!坏了规矩!
顾砚书与苏鹤隐不易察觉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