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墨渊更是直接冷哼一声,厌恶地将头扭向一边,仿佛多看一眼都污了自己的眼睛。
那太监似乎并未察觉到几位大佬的不悦,又或者,即将到手的赏赐让他暂时忽略了危险。
他依旧低眉顺眼地跪伏在地,膝盖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挪动了两下,凑得更近了些。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清的语速,飞快地禀报起来。
无非是他们离开后,皇帝又说了什么,或是没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如何,有没有摔东西之类的琐碎细节。
沈听澜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早已升起一股戾气。
这些情报,他自有更隐秘、更可靠的渠道获得,何须此人这般冒险,弄得如此上不得台面?
待那太监说完,沈听澜依旧沉默不语,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倒是他身旁的顾砚书,极有眼色地从宽大的袖袍中摸出一个入手沉甸甸的银袋子,动作自然地递了过去,仿佛只是拂了一下衣袖。
“辛苦公公了。”
顾砚书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和气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冰冷,未曾抵达眼底。
太监飞快地接过,手指触碰到银袋的瞬间,脸上立刻堆满了难以掩饰的谄媚笑容,再次重重磕了个头。
“谢大人赏!谢各位大人!”
“奴婢告退!奴婢告退!”
说完,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溜烟又钻回了那道小门。
门,悄无声息地合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听澜冷冷地盯着那道紧闭的门缝,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杀意一闪而逝。
这奴才,不能留了。
不懂规矩、又贪得无厌的狗,最容易坏了大事。
几人重新迈开脚步,继续朝宫门走去。
而那钻回小门后的太监,刚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长长舒了口气,准备将那沉甸甸的银袋子小心藏入怀中。
冷不防,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干爹…”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太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正睁着一双尚显懵懂的眼睛看着他。
“方才…方才那是中书令沈大人他们吗?”
老太监斜了自己这个刚认下不久的干儿子一眼,没好气地嗯了一声,心思还在那袋银子上。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似乎鼓足了勇气,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
“干爹,咱们…咱们为何要对他们那般…那般恭敬?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
“我看他们,好像对干爹您,也不是很客气…”
“咱们在这宫里当差,侍奉的是天子,论起来,也不比他们这些外臣差什么呀…”
“咱们又不比他们少点什么…”
话音未落。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骤然在狭窄的门后空间炸响!
老太监猛地转过身,那张原本还带着几分得色的脸,瞬间变得狰狞扭曲,眼神阴狠得如同刚从洞里钻出来的毒蛇!
他一把揪住小太监的衣领,几乎是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然后狠狠掼在冰冷的宫墙上!
“你说!”
他的声音嘶哑尖利,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压抑到极致的疯狂!
“你说咱家比他们少了什么?!”
“啊?!”
“你给咱家再说一遍!”
“咱家到底!到底比他们少了什么?!!”
小太监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和耳光打得眼冒金星,嘴角立刻渗出了血丝。
他吓得浑身剧烈地瑟瑟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只是惊恐地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干爹。
他似乎,终于隐约明白了,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